正午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李氏坐在主位上,手中的银筷微微发颤,夹起的一块糖醋排骨又落回了瓷盘中,发出清脆的"叮"声。
"轩儿,这就要走?"她声音有些发紧,眼角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才回来两天..."
李轩放下碗筷,瓷器与红木桌面相触,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望着母亲鬓角新添的白发,喉结滚动了一下:"大别山防务吃紧,儿子不得不..."
"娘知道。"李氏突然打断他,手指紧紧攥着绣着缠枝莲的桌布,"你爹当年也是这样..."话说到一半,她猛地别过脸去,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着。
饭厅里一时安静得可怕,只有西洋座钟的秒针在"咔嗒咔嗒"地走着。苏媚悄悄递上一方绣着兰花的帕子,赵慕婉则轻轻抚着李氏的背脊。小翠捧着汤碗的手悬在半空,眼圈己经红了。
"啪!"一丈红突然拍案而起,腰间佩剑与椅背相撞,发出铿锵之声:"婆婆放心!儿媳跟着去,定护轩哥周全!"她英气的眉毛高高扬起,眼中闪着坚定的光芒。
这豪气干云的话语打破了凝重的气氛。李氏破涕为笑,用帕子拭了拭眼角:"傻丫头..."她转头看向李轩,目光渐渐坚毅起来,"去吧,娘...娘给你准备了些东西。"
她颤巍巍地起身,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紫檀木匣。匣子打开的瞬间,淡淡的药香弥漫开来——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各种瓷瓶。
"这是安宫牛黄丸,发热时用;这是云南白药,止血的..."她一个个指点着,枯瘦的手指在瓷瓶间游走,"你爹当年...当年要是带着这些..."
李轩突然单膝跪地,紧紧握住母亲的手。那双手上凸起的青筋和老人斑,让他心头一酸:"娘,儿子一定平安回来。"他的声音有些发哽,"等打退了百武军,儿子带您去杭州看西湖。"
阳光斜斜地照在母子相握的手上,在地面投下交错的影子。赵慕婉突然上前,盈盈下拜:"婆婆,儿媳会每日来陪您用膳。"她眼角还挂着泪珠,却强撑着笑容,"还要跟您学绣那个...那个鸳鸯枕套呢。"
苏媚也轻移莲步上前:"妾身每日来为您抚琴解闷。"她袖中的手微微发抖,却保持着完美的仪态。
小翠"扑通"跪下,重重磕了个头:"老夫人,奴婢...奴婢一定照顾好少爷的起居饮食!"她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声音闷闷的。
李氏看着满屋子的人,终于露出一丝真心的笑容。她弯腰扶起小翠,又挨个拍了拍几个姑娘的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正午的钟声从远处的教堂传来,惊起院中一群麻雀。李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匆匆走向厨房:"等等,娘给你装些桂花糕路上吃!"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有些佝偻,脚步却异常急促。
李轩望着母亲的背影,喉头像是堵了块棉花。他想起穿越前读过的诗——"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如今这沉甸甸的母爱,比任何史书上的记载都要真实百倍。
"少爷..."李严不知何时己站在廊下,手中捧着军帽,"车马己备好。"
院外传来战马不安的嘶鸣声,和士兵整齐列队的脚步声。李轩深吸一口气,最后环视了一圈这个充满温情的老宅——腊梅依旧飘香,窗棂上的剪纸在风中轻轻颤动,母亲正从厨房小跑出来,手中紧紧攥着一个油纸包...
这一刻,家国天下,儿女情长,都在他心头重重地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