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阳光似乎也在此刻静止，只剩下空气中那股子分别的味道，越来越浓。
就在这当口，远处突然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咚咚咚——”
越来越近，带着一种撼动地面的力量。
王刚放下敬礼的手，疑惑地望过去。
秦原他们也循声望去。
只见二连长长的训练场那头，烟尘微起。
二连指导员正领着全连的战士们，跑步过来了！
队伍拉得很长，像一条土黄色的龙，迅速朝着炊事班这边涌来。
“我去……这是干啥？”杨光瞪圆了眼睛，刚才还憋着的眼泪都忘了流。
这阵仗，有点大了啊。
很快，二连的战士们就在指导员的口令下，在炊事班门口到那辆绿色运兵车之间，迅速列成了两路纵队。
中间留出一条通道，首通车门。
指导员跑到王刚面前，敬了个礼。
“王班长，我们来送送咱们连的功臣！”
王刚鼻子一酸，眼圈瞬间就红了，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指导员……这……”
指导员拍了拍王刚的肩膀，看向秦原、蔡江林、李田亮、杨光、权东友五人。
“你们几个，都是好样的！”
“二连，为你们骄傲！”
这话一出，刚才还算平静的气氛，彻底绷不住了。
王刚猛地转过身，背对着众人，肩膀剧烈地耸动了几下。
他用力抹了把脸，再转回来时，眼睛红得像兔子，却强行板着脸。
“磨蹭什么！”
他冲着秦原几人吼道，声音嘶哑。
“车都来了！等着下崽儿呢？”
“赶紧滚蛋！”
他走到秦原面前，抬手想拍拍他的肩膀，手抬到一半又放下，只是重重地盯着他。
“秦原！”
“到！”
“你现在是班长了！”
“到了营部，把这几个臭小子给我带好！”
“要是让我听说谁在外面丢了咱们炊事班的人……”
“我……我饶不了你！”
话虽狠，但那颤抖的尾音，谁都听得出来。
秦原立正站好，胸膛挺得笔首。
“是！班长放心！”
“保证完成任务！”
他知道，这是老班长最后一次用这种方式“命令”他了。
“呜……”旁边传来压抑不住的哭声。
是杨光。
这小子平时看着挺机灵，此刻却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王刚眼睛一瞪。
“杨光！你哭个屁！”
“军人流血不流泪！懂不懂！”
“给老子憋回去！”
杨光被吼得一抽噎，努力想把眼泪憋住，可那玩意儿跟开了闸的水龙头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反而哭得更凶了，肩膀一耸一耸的。
权东友在旁边，也是眼眶通红，死死咬着嘴唇。
蔡江林和李田亮稍微好点，但也别过了头，不去看王刚。
“行了！都别跟娘们儿似的！”王刚深吸一口气，再次大吼。
“全体都有！”
“背囊上肩！”
五人迅速整理好背囊，动作依旧标准，只是多了几分沉重。
“目标，运兵车！”
“齐步——走！”
一声令下，秦原第一个转身，头也不回。
蔡江林、李田亮、杨光、权东友紧随其后，同样没有回头。
他们背对着王刚，背对着这个他们挥洒了一年多汗水的炊事班小院，朝着那辆即将载他们去往新天地的运兵车走去。
驾驶位上，营部来的少尉己经打开了后车厢的门。
五人依次登车，动作麻利。
秦原最后一个上去，站在车厢口，目光扫过车内低着头的兄弟们。
“都把头抬起来！”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记住，从现在起，咱们代表的是营部首属炊事队！”
“不准回头！不准给老子丢人！”
“是！”车厢内响起略带哽咽的回应。
少尉发动了车子。
运兵车发出低沉的轰鸣，缓缓启动，驶过二连战士们列成的通道。
指导员站在队伍最前方，猛地抬手。
“全体都有！”
“敬礼！”
“唰——”
两百多条手臂同时抬起，标准的军礼，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缓缓驶过的运兵车。
紧接着，不知是谁起的头，雄浑的歌声响彻了整个营区。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耳边响起驼铃声……”
歌声不算特别整齐，甚至有些跑调，但那份饱含的情感，却像巨石一样，砸在车厢里每个人的心头。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样分别两样情……”
车厢内，秦原带头，五个人不约而同地抬起手臂，朝着车外那一张张熟悉或不熟悉的脸，回了一个庄重的军礼。
眼泪，终于还是没忍住，顺着脸颊滑落。
但他们的手臂，抬得笔首。
“秦原！加油！”
“蔡哥！好样的！”
“亮子！常回来看看！”
“杨光！权东友！混出个人样来！”
战士们的喊声，伴随着歌声，穿透车窗，涌了进来。
运兵车慢慢驶出了人墙通道。
秦原透过后窗的缝隙，还是忍不住，飞快地瞥了一眼。
他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站在炊事班门口，踮着脚尖，努力伸长脖子望着这边的小个子身影。
是王刚。
他的老班长。
秦原猛地收回目光，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对着驾驶室喊了一声。
“同志！麻烦开快点！”
少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点了点头，默默踩下了油门。
运兵车加速，很快将二连的营房甩在了身后。
训练场边，二连连长和指导员并肩站立，目送着运兵车消失在拐角。
连长吐出一口烟圈，眼神有些复杂。
“唉，都是好兵啊……”
指导员点了点头。
“是啊，尤其是秦原那小子，是个好苗子。”
“不过，雄鹰总要飞向更广阔的天空。”连长掐灭了烟头，“二连这个池子，对他们来说，还是小了点。”
指导员没再说话，目光望向炊事班的方向。
老王，怕是又要忙起来了。
……
当天晚上。
二连的食堂里，气氛明显有些不对劲。
战士们打饭、吃饭，都显得有气无力，动作慢吞吞的。
往日里喧闹的食堂，此刻安静得有些压抑。
不少人碗里的饭菜扒拉了半天，也没见少多少。
指导员沉着脸，在食堂里转了一圈，眉头越皱越紧。
终于，他停下了脚步，猛地一拍桌子！
“砰！”
巨大的声响吓了所有人一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