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旬的日头刚爬过沙丘,营地里便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王翠玲蹲在驴车旁啃硬饼,干裂的嘴唇被麦麸划破,血珠渗进饼渣里也舍不得丢掉。
她身旁的孙玉芳正抖落草席上的沙粒,枯黄的草茎间,半截青蛇信子突然一闪而过。
“啊!蛇…”
孙玉芳手上的草席都甩出去了三尺远。
土黄色的菜花蛇从席缝里窜了出来,三角蛇头紧盯着她的脚踝。
正在给灰灰添苜蓿的云梦手疾眼快,袖中透骨钉“嗖”地钉入了蛇头。
青蛇身子抽搐了两下,毒牙还悬在孙玉芳小腿上方半寸。
墨炎的玄铁剑几乎同时出鞘,剑刃划破空气的锐响吓飞了树上的沙蜥。
“没事吧?”
云梦蹲下身,指尖捏住孙玉芳的脚踝往上推,淤青的皮肤上两道浅红牙印渗着淡淡的喑红血珠。
她鼻尖凑近伤口轻嗅,血腥味里混着淡淡的土腥味,“菜花蛇,毒性不大。”
“可、可它咬我!”孙玉芳身体抖得像筛糠。
她盯着地上的死蛇首往后缩,脚刚好又踩到了还沾着几星蛇血的草席上。
云梦从袖中摸出个小玉瓶,倒出墨绿色粉末撒在伤口,低声说:“疼就喊出来,省得别人当你是哑巴。”
她指尖按压她小腿穴位,血腥味混着药香瞬间在热空气里散开。
墨渊不知何时蹲在她身侧,手中托着个粗瓷碗,碗里浸着刚从空间取的井水:
“先用凉白开冲伤口。”
他指尖划过她汗湿的鬓角,袖中滑出块浸过薄荷水的帕子塞到她手里。
“小渊儿越来越会疼人了。”云梦低声浅笑,指尖在他掌心蹭了蹭。
冰凉的井水浇在孙玉芳腿上,惊起她一声短促的抽气声。
营地另一头也突然传来惨叫声。
姜长富的小儿子虎娃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袖口渗出黑紫色的血渍,草垛里盘踞的青蛇正吐着信子缩成S形。
“别慌!”
云梦甩下帕子冲了过去,膝盖跪地时压到滚烫的沙石也浑然不觉。
虎娃小臂上三个血孔正在渗黑血,蛇身青灰相间,七寸处有块指甲盖大的白斑,显然那里一条北境特有的腹蛇。
“按住他!”
她冲着呆立的姜长富低喝,右手迅速掐住虎娃肩膀的穴位止血。
左手中指在伤口的周围连点了三下,黑血顿时涌出来了几滴。
墨炎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玄铁剑己经劈向三尺外的蛇头。
只见蛇身还在抽搐,毒牙上的黏液在沙地上冒出了一丝青烟。
“把人翻过来趴着。”
云梦大声喊话时己经扯开了虎娃的衣领。
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三根银针,在火上燎了燎便扎入了肩井、曲池穴。
银针尾部渗出黑血时,她才从袖中掏出个琉璃瓶,倒出半粒红色药丸塞进了虎娃嘴里低声道:
“含着,别咽。”
姜长富跪在地上首磕头,浑浊的眼泪混着沙子往下淌,声音颤抖:“谢谢你堂妹救命,虎娃才八岁…”
“再哭蛇就活过来了。”
云梦指尖弹了弹他额头,转而用帕子裹住虎娃手臂,大声喊道:
“去捡十片沙枣叶,烧成灰调水喝,记住,叶子要带锯齿的那种。”
见姜长富还在发愣,她又踢了踢他屁股,怒喝:“还愣着干什么?蛇毒攻心前我只能保他半盏茶你时间。”
墨渊不知何时又蹲在了她你身边,指尖抚过她被沙子磨红的膝盖,心疼不己。
他掌心按在她腰侧月牙胎记上,体温透过粗布衣衫传来,哑声说。
“我去寻沙枣树,别总跪着,沙子烫。”
云梦仰头咬住他指尖晃了晃撒娇道:“知道啦,等会儿让你给我揉腿。”
她转身时见孙二花正盯着虎娃的伤口咽唾沫,眼神在她袖中琉璃瓶上打转。
云梦唇角的笑意陡然冷下来:“孙婶要是想学医,明天起跟着我认草药,先从被蛇咬开始练手如何?”
孙二花猛地缩回了脖子,干笑两声退到了阴影里。
营地中央,王铁柱正用破陶罐接昨晚漏下的夜露水。
三指宽的水洼里还漂着三只死蚂蚁,他老婆蹲在旁边用草棍扒拉沙堆,指望能翻出半片蔫野菜。
云梦拍拍手站起来,她指尖拎着半截蛇尾甩了甩大声喊着:
有一百三十多个难民立刻围拢过来。
“大家都听着,草垛、衣物抖开再用,蛇喜阴,专往人味儿重的地方钻。”
她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瓶又道:“我这儿有蛇药,但只给安分守己的人。‘’
‘’别说你们到时候被蛇咬了,都跑到我这里来要药,那是不可能的。”
她目光冷冷的扫过攥着草绳的姜大强,后者正盯着她腰间的药囊舔嘴唇。
墨炎忽然凑近她耳边,鼻尖蹭过她汗湿的碎发低声问:“夫人这是在立威?”
他手掌不动声色按在她的后腰上,替她挡住身后姜小虎的偷瞄。
“不立威,他们便要骑到脖子上,昨夜沙暴时,有人摸进我车底夹层了。”
云梦转身时撞进了他的怀里,指尖顺着他腰间你剑穗往上勾。
她眼尾余光扫过孙二花骤然绷紧的肩膀
她扬唇娇声道:“可惜夹层里只有半瓶腐骨散,不知道谁这么倒霉,摸了一手。”
孙二花吓得猛地呛到咳嗽,指甲也深深掐进子掌心。
三日前她确实趁乱翻去找车底了,她指尖触到瓷瓶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现在食指还泛着青紫,难道是腐骨散的征兆。
虎娃的干呕声打断了暗流的心思。
云梦蹲下身查看他眼睑,只见他瞳孔己经开始涣散。
云梦立刻从袖中摸出个小瓷瓶,倒出米粒大的药丸塞进了他的舌根处。
“墨渊寻到沙枣树了吗?”
她话音未落,墨渊的身影己从沙丘后闪现,手中攥着的沙枣叶还带着少许的晨露。
“阿炎,你用刀背砸烂,敷在他伤口处。”
云梦吩咐着墨炎时接过墨渊叶子时,指尖划过他掌心的老茧心疼道:
“小渊儿,昨夜替我守夜累着了?眼尾都青了。”
墨渊垂眸避开她灼灼的目光,喉结滚动哑声道:
“夫人昨夜在空间待了两盏茶时间,可是又偷藏了冰镇酸梅汤?”
“小渊儿的鼻子比灰灰还灵。“等过了黑风坳,让你在空间里慢慢尝。”
云梦压唇轻笑,指尖在他掌心划了个圈,转身时顺手拍了下他紧绷的,惊得墨炎手中的剑差点出鞘。
“都散开!”
墨炎突然低喝,玄铁剑指向东南方的红柳丛。
二十步外,沙地上蜿蜒着三道新鲜的蛇蜕,鳞片在阳光下泛着的白光,是群居的黑鳞腹蛇。
云梦瞳孔骤然一缩,一把扯过虎娃塞进姜长富怀里喝道:
“所有人聚到车周围,小孩躲进底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