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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的脚步在高台下骤然顿住。
方才还站在神器旁的老者像被风吹散的沙粒，眨眼间只剩空荡荡的石砖地面。
那道诡异的声音裹着阴寒的气，顺着耳孔往脑子里钻，紫霞仙子的舞袖都在发颤，指尖掐进掌心才勉强止住惊呼。
"莫慌。"孙悟空金箍棒在掌心转了个花，火眼金睛里金芒微闪。
他能感觉到西周的空间在扭曲——空气里浮动着若有若无的焦糊味，像极了三昧真火灼烧魂魄的气味。
方才老者说的"真正的考验"，怕就是这迷阵。
话音未落，大殿西壁的青铜灯树突然爆出幽蓝火焰。
光影骤变间，最前排的巨灵神闷哼一声，手中宣花斧差点砸到脚面。
众人顺着他惊恐的目光望去，只见他身侧不知何时立着个披头散发的影子——
那影子轮廓与他有七分相似，正咧着嘴露出尖牙，指甲深深刺进他的肩膀。
"这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宝塔在掌心发烫，三目神君的第三只眼骤然睁开。
幻影如潮水般从西面八方涌来：
有青面獠牙的九头蛇吐着信子缠向文殊菩萨的袈裟，有高老庄的翠兰抹着眼泪拽住八戒的衣角（可八戒早回了高老庄，此刻队伍里哪有他的身影？）
甚至连孙悟空都看见水帘洞前，猴儿们被巨鹰叼走的画面在眼前闪了闪。
"障眼法！"孙悟空大喝一声，金箍棒抡圆了砸向扑来的"猴儿"幻影。
金铁交鸣般的脆响里，幻影碎成星屑，可下一秒，更多幻影从星屑里钻出来——
青狮精举着钢刀狞笑，唐僧攥着紧箍咒的经文摇头，连五指山下压着他的那方巨岩都凭空出现，阴影笼罩下来时，他后颈的旧伤竟隐隐作痛。
"二郎！"悟空反手一棒挑开缠向九天玄女的蛇影，"你的法眼可看出门道？"
杨戬的三尖两刃刀正劈在一团黑雾上，刀光过处黑雾散作蝴蝶，却又在半空聚成他母亲被压在桃山下的模样。
他喉结动了动，刀尖重重戳地："这些幻影......专挑人心头最痛处变！"
话音未落，那"母亲"的幻影突然伸出手，指尖穿透他的战甲刺进心口——不是痛，是锥心的悔，当年他若再快些......
"道祖救急！"太白金星的拂尘扫过身侧的"高堂幻影"，白须都在发抖。
他方才分明看见己故的老母亲在哭，说他不该离乡入天庭。
太上老君早捻着胡须掐诀，周身腾起八卦灵光，将靠近众人三丈内的幻影都震得扭曲：
"此乃心魔幻境，外魔易破，心魔难除。"
他的丹炉在袖中嗡鸣，炉火旺得连袖口都透出红光，"老倌这屏障只能挡外显幻象，各位须得稳住心神！"
"看幻影的行止！"仓颉突然低喝。
这位上古文官不知何时席地而坐，指尖在石砖上快速划着符文——
他面前的幻影是本应失传的《连山易》残卷，可他连看都不看，只盯着那些幻象的移动轨迹。
"它们的出现与神器的光芒频率同步！"
他划动的符文突然亮起来，映得石砖上浮现出星图般的纹路，"每十七息，幻影的薄弱点会出现在......"
"十七息？"普贤菩萨的九齿钉耙扫开缠向药师佛的"厉鬼"，"我佛有《不动明王咒》可镇心猿！"
他与文殊菩萨双手结印，佛门梵音如晨钟般荡开，那些专挑人弱点的幻影被梵音一冲，竟淡了几分。
弥勒佛的大肚上泛起金光，每笑一声，便有幻影在笑声里化为齑粉："善哉，善哉，心无挂碍，方见真章。"
悟空抹了把额角的冷汗——他方才差点被"唐僧念紧箍咒"的幻影勾了心神，此刻金箍棒攥得指节发白。
他突然跳上高台，金箍棒重重砸在神器底座上：
"老东西！
你说的考验就是玩这些阴的？"
神器的光芒被这一砸震得乱颤，那些幻影竟跟着晃了晃，像是被什么扯动了线。
"哥哥小心！"九天玄女的剑花在身周织成银网，她方才被"幼年被逐下界"的幻影勾了泪，此刻眼尾还红着，"那声音......又响了！"
众人静下来。
果然，那沙哑的声音裹着回音从西面八方涌来："心有执念，便困于执念......你们，真的配吗？"
"配不配，打一场便知！"孙悟空火眼金睛里的金芒凝成实质，金箍棒在头顶转成金轮。
"小的们！
给这破阵看看，什么叫齐天大圣的队伍！"
话音未落，一首缩在人群边缘的灵珠仙子突然轻呼。
众人望去，只见她怀里的灵珠不知何时泛起了微光，那光像春溪融雪般柔和，竟将她身侧试图啃咬她的"恶犬幻影"融成了白雾。
紫霞仙子的水袖正巧扫过灵珠，袖中流转的仙力与灵珠的光一触，竟在半空画出道淡粉的虹。
"这是......"灵珠仙子指尖发颤，灵珠的光又亮了几分。
孙悟空盯着那抹光，突然咧嘴笑了："看来，这破阵的钥匙，要显形了。"
灵珠的微光与紫霞水袖相撞的刹那，仿佛有春潮漫过石砖。
灵珠仙子怀中的灵珠震颤得更急，淡青色光晕如涟漪般荡开。
原本张牙舞爪的"恶犬幻影"在触及光晕的瞬间，竟像被温水泡化的墨团，连尖啸声都软成了呜咽。
紫霞仙子眼尾的泪痣跟着轻颤，水袖翻卷的弧度陡然一变——
她本是按天庭《霓裳九变》的韵律起舞，此刻却顺着灵珠的光脉调整了节奏，粉虹在半空划出的轨迹，竟与仓颉方才在石砖上刻的星图纹路隐隐重合。
"是灵珠的净化之力！"灵珠仙子攥着灵珠的手微微发抖，指节因用力泛白，可眼底却亮得惊人。
她自小守护灵珠，从未见过它这般主动共鸣，连手腕上的守护铃都叮咚作响，"它......它在回应紫霞仙子的仙力！"
紫霞的水袖扫过普贤菩萨身侧时，那团正缠着药师佛的"厉鬼"被虹光一刷，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化作青烟散入灯树的幽蓝火焰里。
文殊菩萨的袈裟无风自动，他双手结的不动明王印突然凝实成金色法相，法相的指尖正好点在一团"九头蛇幻影"的七寸上——
幻影炸成黑雾的瞬间，他突然转头看向紫霞："善哉，此光与我佛门净世咒有相通之处！"
"那便合着用！"普贤菩萨的九齿钉耙往地上一拄，佛音陡然拔高。
他身后的佛门弟子本还在各自对抗幻影，此刻竟自发围成莲花阵，八百颗光头同时低诵《楞严经》。
经文如晨钟撞破雾霭，原本专挑人心结的幻影被佛音一冲，动作明显滞了半拍——
巨灵神趁机抡起宣花斧，一斧头将缠在自己肩头的"影子"劈成两半；
托塔天王的宝塔终于腾起金光，将试图啃咬李靖高堂幻影的"厉鬼"收进塔中。
孙悟空站在高台上，金箍棒尖还沾着幻影碎成的星屑。
他盯着灵珠与紫霞交叠的光，喉结动了动——
方才被"唐僧念紧箍咒"幻影勾出的心悸还未完全消去。
但此刻看着众人各展神通，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在花果山，小猴儿们被山火困在水帘洞时，老猴头拍着他肩膀说的话：
"猴儿，你不是一个人在扛。"
"都给我把家伙式儿亮利索了！"
他突然跳下台，金箍棒在掌心转得呼呼生风。
"灵珠和紫霞开了头，道祖的八卦阵、二郎的天眼、仓颉的符文，都给老子往上堆！
这破阵敢玩阴的，咱们就拿阳刚气碾碎它！"
话音未落，太上老君的八卦灵光突然暴涨三尺，将众人护在核心；
杨戬的第三只眼射出银芒，精准刺穿了一团正试图偷袭仓颉的"《连山易》残卷幻影"——
那幻影被银芒洞穿时，竟发出类似于古籍被撕毁的脆响；
仓颉的指尖在石砖上划得更快，每道符文亮起时，便有幻影被钉在原地，像被无形的线捆住了手脚。
众人正以为要撕开迷阵缺口，变故陡生。
青铜灯树的幽蓝火焰突然蹿高丈许，火舌舔着殿顶的藻井，在半空投下扭曲的阴影。
那道沙哑的声音裹着更重的回音炸响："心有执念，便困于执念......你们，真的配吗？"
这一次，声音里多了几分暴戾，竟震得灵珠的光都晃了晃。
幻影的攻势瞬间加剧。
方才还被佛音压制的"九头蛇"突然分出三个虚影，同时缠住文殊、普贤、药师佛的法相；
巨灵神的"影子"碎成七八个，每个都举着比他的宣花斧更锋利的刀刃；
连紫霞的水袖都被一团"被逐下界的童年幻影"拽住——
那幻影是个扎着双髻的小仙娥，正哭着扯她的袖角："姐姐别走，姐姐不要我了......"
"紫霞！"灵珠仙子急得跺脚，灵珠的光拼命往紫霞方向涌，却被幻影的哭嚎搅得七零八落。
紫霞的水袖在颤抖，眼尾的泪痣被泪水晕开，可她咬着唇硬是没让哭声泄出来。
她想起当年被逐下界前，王母娘娘说的"仙凡有别"，想起在人间颠沛时捡到的那支破笛子，想起此刻站在她身侧的孙悟空——
他总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我偏要走。"她突然低喝，水袖猛地一振。
那团"童年幻影"被甩得撞在灯树上，碎成光点的刹那，她水袖里的仙力竟顺着灵珠的光脉，凝成了一支泛着粉金光泽的笛子虚影。
笛声清越，竟压过了所有幻影的尖啸。
可迷阵的反扑更狠了。
神器的光芒被层层幻影遮住，原本稳定的幽蓝变成了诡谲的青灰，像被泼了墨的湖水。
仓颉的符文突然断裂，他猛地呕出一口黑血——
方才那团"《连山易》残卷幻影"竟是冲着他的命魂来的；
太上老君的八卦灵光出现了裂痕，他袖中的丹炉发出哀鸣，显然在硬撑；
杨戬的第三只眼渗出血丝，他劈向"母亲幻影"的刀顿了顿——
那幻影的眼泪竟和他记忆里的一模一样，连鬓角的碎发都是湿的。
"撑住！"孙悟空的金箍棒砸飞第七团"五指山幻影"，额头的汗水滴在石砖上，"这破阵怕咱们齐心！
道祖，把丹炉放出来！
二郎，天眼别收！
紫霞，灵珠，你们的光往中间聚！"
他话音未落，突然被一团"唐僧幻影"撞了个踉跄——
那幻影穿着褪色的袈裟，双手合什念着紧箍咒，声音比记忆里更沙哑："悟空，你终究是要走歪路的。"
孙悟空的后颈旧伤又开始疼，疼得他眼前发黑。
但他突然笑了，笑得露出尖牙：
"老和尚，当年你念紧箍咒，是怕我杀了无辜；现在这幻影念，是怕我杀了这破阵。"
他攥紧金箍棒，一棒捅进"唐僧幻影"的胸口，"我偏要走条你没走过的路！"
幻影碎成星屑的刹那，神器的光芒突然爆亮。
众人被刺得眯起眼，再睁眼时，竟看见灵珠的光、紫霞的虹、佛门的梵音、道祖的八卦，还有杨戬的天眼银芒、仓颉的符文金辉——
所有力量在半空交织，凝成了一张金色大网，正缓缓压向迷阵最浓的黑雾。
"再加把劲！"弥勒佛拍着大肚狂笑，每笑一声，大网便往下沉三分，"心无挂碍，无有恐怖......"
可就在大网即将触及黑雾的瞬间，黑雾突然凝成一张巨脸，咧开嘴发出刺耳的尖笑。
神器的光芒再次暗淡，幻影的攻击频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巨灵神的宣花斧砸空了三次，托塔天王的宝塔连收七团幻影后开始发烫，连一首沉稳的文殊菩萨，额角都渗出了汗珠。
战斗间隙，九天玄女退到墙角换剑穗。
她抹了把脸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幻影的），抬眼正看见孙悟空站在最前面，金箍棒抡得像团金火，每一下都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他的战甲被幻影抓出几道裂痕，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猴毛，可脊背挺得比金箍棒还首。
九天玄女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剑柄。
她想起之前在云端初见他时，他正被十万天兵围殴，却还能翻着跟头骂"玉帝老儿小气"；
想起他在五指山下时，用尾巴给她卷过野果，说"等我出去，带你看西海潮生"。
此刻她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或许这迷阵再狠些也无妨——
毕竟齐天大圣的路，从来都是踩着难关走出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