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后的杏树不知道开了第几轮花。
沈宴川站在山间那条不算宽的石板路上,抬头望着远处搭起的喜棚,脸上是极少有的郑重神色。
今儿是他成亲的日子。
没有金銮玉殿,没有钟鼓齐鸣,甚至连朝服都换成了山村匠人赶制的素纹红衣,但这却是他亲手筹备了许久的婚礼。
他问了这山头的所有邻居,邀了最近三村的百姓,请他们来喝一顿婚宴酒,见证他娶妻。
林疏桐什么都没置办,只由着他折腾。
她原想着只是象征意义,谁料到——
连喜帖都写了,盖章的印还是他自己刻的“宴疏”二字。
小福子也被他千里来,他什么都会一点,听到娘娘——现在应该叫王妃,听到殿下和王妃这下终于算是修成正果,高兴的亲自下厨,他站在灶口热得满脸通红,仍笑嘻嘻地出来给邻居们端菜。
“今儿咱主子大喜,可不能含糊!”他抹了把汗,端着一盘花椒炖鸡往桌上放,“这是我们王妃最爱吃的!”
林疏桐听见这句,差点没呛出一口茶。
她就被一群邻家大嫂拉去后屋“改妆”,一身红嫁衣被稳稳披在身上,连盖头都被细心地垂好。
有人敲锣,有人放了小鞭炮,锣鼓虽不响,却透着几分喜气。
首到一切渐渐落下,夜色起,林疏桐终于被人送入那间早己布置好的小屋,西下静谧下来。
她坐在床边,隔着盖头听见外头隐约有笑声。
“殿下他今儿喝酒了?”
“哎哟,那他酒量……怕是得喝上一宿吧?”
……
可还没坐稳多久,门“吱呀”一声被人轻轻推开了。
她下意识一惊,以为来人是送点心的小丫头,可脚步声轻得不可思议,伴着熟悉的檀香和夜风——
下一瞬,门帘被掀开。
沈宴川走了进来。
他只换了一身素雅的红袍,束起来的头发现在有一半散着,脸颊染着一点绯色,看起来像是喝醉了。
可他站得笔首,眼神极清。
他应该是没醉,只是早早借了这个借口逃了酒席,提前赶来见她。
沈宴川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手轻轻抬起盖头。
一层红布缓缓掀起,她的眉眼落进他的视野。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到了最初在宫中第一次对上她目光的模样,又像看见她在殿中笑着说放她走的样子。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片段,都在这一刻汹涌而来。
他喉咙一紧,眼圈泛红。
泪水没来得及压住,就滚了下来。
林疏桐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喝多了不舒服,慌忙伸手去扶:“你怎么了?不舒服?”
沈宴川没出声,只一把把她拉进怀里,将脸埋在她肩上,声音压得很低:
“你不知道……我有多想娶你。”
“以前那些礼充满了权宜、保命、博弈……可这次不是。”
“这是我亲手选的喜服,亲手布的屋,连你今天要戴的簪子我都雕了好几天。”
“疏桐……你现在,是我的娘子了。”
“是真的了。”
“没有人逼你”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
他说得断断续续,语气却从未这样认真过。
察觉到他呼吸急促,连忙伸手轻轻摸了摸他脸侧,拭去那滴滚落的泪珠。
“傻子……”她声音轻极了,指腹拂过他眼角,语气就像是在哄一个委屈太久的孩子,“你哭什么呀……今天可是我们的大喜日子。”
沈宴川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像一场漫长黑夜后终于醒来的光。
林疏桐心软得一塌糊涂,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来,别哭了,喝酒吧。”
她早己把那一对素胎描金的合卺杯温好,细线牵着,端到他面前。
沈宴川盯着她半晌,像是仍有些恍惚,最后才缓慢地接过酒盏,与她一同抬杯。
月光斜洒进窗,两人的身影叠在一起,酒水映出淡淡的金光。
他抿了一口,没立刻放下,而是看着她,目光一寸寸地流连在她的眉眼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下一瞬,他抬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指腹缓缓描过她的眉骨、眼尾、唇角,一点点地抚摸,像是要把她这张脸刻进骨血里。
“疏桐。”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一点醉意、一点颤抖,和很多很多压不住的爱。
“我真的……好喜欢你。”
他没再克制,低头轻轻吻住她,动作格外温柔。
不像以往的炽烈与掠夺,而是带着某种郑重与珍惜——仿佛在告诉她,从今往后,她就是他整个人生里唯一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