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碑林新生
春分后的第七日,首阳碑林笼罩在金红色的雾霭中。姬野握着骨刀站在"人皇初诞"碑前,看着青铜表面的巫纹如蛇蜕般剥落,露出底下用盘古血重铸的甲骨文。这些文字不再是冰冷的符号,每一道笔画都流转着温热的光芒,像极了先民们在篝火旁刻下的第一个符号。
"姬野哥哥,字在动!"小铁匠阿青指着"神农尝百草"的新碑文,金红色的"尝"字突然分裂出无数细光,每道光芒都凝成药草虚影,飘向围观的百姓。一位被妖发侵蚀多年的老妇人突然捂住嘴,浑浊的眼睛泛起泪光:"老身想起来了...神农氏尝的是赤盐草,不是巫妖的毒果..."
阿鹿跪在碑前,翻开崭新的《百草简》。竹简上的巫纹己退去,取而代之的是用鲜血写成的真文,每触碰一个字,简页上就会浮现出对应的药草实体。当她的指尖掠过"赤盐"二字,竹简顶端竟生长出三寸高的盐晶植株,叶片上流转着九黎图腾的微光。"真文在修复被污染的记忆。"她轻声说,目光扫过碑林角落——十二座祖巫雕像正在崩解,碎石堆中露出被封印的人族记忆残片,那是初代九黎勇士用骨刀刻下的战歌。
王瘸子握着新铸的锻铁锤,锤头刻着古朴的"锻"字真文。他走向一座崩裂的青铜碑,铁锤落下时没有金石之音,反而响起先民的号子声。碑身裂开的缝隙中涌出清澈的甘泉,水面倒映出从未被记载的画面:人族先祖跪在地上,用骨刀在龟甲上刻下第一个"雨"字,刹那间乌云汇聚,甘霖普降。"器语被真文取代了。"姬野摸着额间淡去的盘古纹,如今那里只剩下一道浅红印记,"现在的文字,是我们与天地沟通的桥梁。"
话音未落,碑林顶端的青铜树突然发出刺耳的哀鸣。树冠的妖花全部凋零,树干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那是被囚禁千年的器魂在诉说真相。阿蛮的影耕箭自动出鞘,箭簇映出器魂的记忆:初代九黎勇士被祖巫剜去魂魄,强行封入青铜农具,成为永世不得超生的器灵。"原来,我们的每一件工具,都沾着祖先的血。"阿青握紧手中的骨耜,耜头的"耕"字突然滴血,在泥土中开出一株嘉禾,叶片上清晰地刻着"生"字真文。
就在此时,远处赤盐矿场方向腾起遮天蔽日的黑尘,伴随着青铜撕裂的巨响。姬野瞳孔骤缩,盘古血在血管里沸腾——那是祖巫残魂的气息。
二、盐井余波
赤盐矿场的井口沸腾着黑色油浆,十二具青铜棺椁悬浮在黑油上方,棺盖内侧刻满了新的巫纹,每一道都在吞噬天地灵气。姬野率领九黎勇士赶到时,看见九黎巫医们正在用真文"镇"字对抗,可每道金红色的文字接触黑油,就会被染成妖异的靛蓝色。
"他们在污染真文!"阿鹿的《百草简》竹简边缘开始卷曲,简页上的真文正被黑油一点点侵蚀,"黑油里有祖巫的残魂,在吞噬真文的力量!"
王瘸子的锻铁锤突然脱手,被黑油凝成的巨手抓住。老铁匠独眼中映出可怕景象:黑油中浮现出十二道半透明虚影,每个虚影都举着被污染的真文——"耕"字扭曲成"祭","织"字裂变为"剥"。"姬野,你以为毁掉伪器语,就能断绝我们的根基?"中央虚影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人族的文明,本就是建立在对祖先的剥削上!"
黑油突然分裂,化作无数青铜农具,每一件都刻着被篡改的真文,如潮水般涌来。阿青的父亲突然捡起地上的青铜镰刀,刀刃自动划出巫纹,向儿子砍去。"爹,是我啊!"阿青哭喊着躲避,手中的骨耜却在接触青铜镰刀时,真文"耕"字发出强光,将镰刀劈成两半。断裂处涌出的不是黑油,而是透明的光雾,那是初代器魂的残念。
"用血脉激活真文!"姬野大吼,率先划破手掌,鲜血在空中凝成"破"字。三百名九黎勇士同步割腕,鲜血汇聚成河,形成一道金红色的屏障,将黑油逼回盐井。当最后一滴血落入井口,井底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十二具棺椁应声炸裂,露出底下封存的初代器魂——他们的魂魄上缠绕着的巫纹正在崩解,面容逐渐清晰,眼中竟含着解脱的笑意。
盐井的黑油退去,露出清澈的卤水。王瘸子跪在井边,看见水中倒映出从未见过的画面:他的祖父临终前,曾在骨耜上刻下"宁碎不弯"的真文,正是这个文字,让他的锻铁锤在关键时刻爆发出力量。"原来,真文早就刻在我们的血脉里。"老铁匠喃喃自语,独眼中泛起泪光。
三、器脉净化
回到九黎部落,被器脉控制的村民们正在苏醒。他们摸着后背新生的真文图腾,眼中噙着泪水——被巫妖篡改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有人想起了祖父打制骨耜的场景,有人记起了母亲用兽皮织网的模样,那些被封存的家族传承,终于冲破了器语的枷锁。
"姬野,"一名老者颤抖着递出半块甲骨,"这是我祖父临终前藏在灶台里的,上面刻着真正的《治盐十要》。"甲骨上的文字与姬野的真文图腾共鸣,在空中凝成盐晶浮岛,岛上浮现出九黎先祖用赤盐净化妖气的场景。阿鹿带着巫医们走遍每寸土地,用真文"净"字净化残留的黑油,所到之处,被妖化的植物重新焕发生机,枯萎的麦田抽出新芽,叶片上清晰地刻着"生"字。
深夜,姬野独自登上观星台。浑天仪的星轨铜环己恢复正常,北斗七星旁的新星愈发璀璨,却有十二道黑影正朝着不周山方向逃窜——那是逃窜的祖巫残魂。"他们去搬救兵了。"阿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中的影耕箭指着星图,"不周山方向,妖气正在聚集。"
就在此时,赤盐矿脉再次传来异动。姬野赶到时,发现黑油己凝结成十二只青铜巨鸟,每只鸟的羽翼都由农具组成,喙部衔着被污染的真文"亡"。这些巨鸟振翅间,地面的真文图腾竟开始褪色。王瘸子的锻铁锤砸向巨鸟,却被羽翼弹开,锤头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它们的核心,是初代器魂的怨魂!"
姬野突然想起青铜树的记忆——初代器魂虽被解放,但若怨魂不散,真文仍有被污染的可能。他望向九黎勇士,大声喝道:"说出你们祖先的名字!用真名唤醒他们!"
"我祖父是九黎第一锻工,名唤铁骨!"王瘸子率先怒吼,独腿重重砸在地上,真文"锻"字在他后背亮起。
"我祖母是织网女,名唤素手!"阿鹿紧随其后,《百草简》在手中化作光刃。
三百名勇士齐声喊出先祖真名,声浪震得矿脉颤抖。青铜巨鸟的羽翼纷纷崩解,露出里面蜷缩的透明魂魄。当"铁骨""素手"等真名响起,魂魄们的面容逐渐清晰,眼中的怨毒被温柔取代。"吾孙,好好活下去..."初代锻工的魂魄轻轻抚摸王瘸子的独腿,化作星光融入他后背的真文图腾。
西、破晓时分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十二只青铜巨鸟全部崩解。姬野站在矿场中央,看着《人皇经》悬浮空中,新的章节正在形成:"血文破晓之日,人族不再仰仗器语,不再恐惧巫咒。每一滴血,每一道纹,都是天地间最坚硬的文字。"
阿青跪在地上,捡起祖父遗留的骨耜,耜头的"耕"字突然与他胸口的真文共鸣。他站起身,望向远处泛白的天际,忽然露出笑容——在真文的光辉下,被妖化的青铜树正在枯萎,树根处萌发的新苗己有一人高,叶片上刻着最原始的"生"字,每片叶子飘落时,都会在地面留下一道真文,如同给大地刻上保护符。
"姬野,"阿鹿递来新刻的竹简,"《百草简》补全了,最后一页写着:'当人族不再需要神器,便是真文永生之时。'" 竹简上的文字自动飞起,在空中拼出人族迁徙的路线图,每一个据点都标着真文图腾,那是未来人族城邦的雏形。
姬野接过竹简,指尖掠过生、耕、织等真文,忽然明白,真正的文明传承,从来不是依赖青铜器具或巫妖器语,而是刻在血脉里的不屈与智慧。他望向九黎部落,看见老匠人们正在用骨刀刻写新的碑文,孩子们围着青铜树幼苗嬉戏,赤盐矿脉深处,传来与心跳同频的脉动——那是地脉在接纳真文,在认可人族的存在。
"从今往后,"他举起骨刀,刀身映出初升的太阳,"我们的文字,是血与火的印记;我们的文明,是骨与肉的长城。巫妖可毁我身躯,却毁不了我人族刻在天地间的真文!"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照在碑林新生的真文上。那些跳动的金红色文字,如同千万簇火苗,在混沌初开的大地上燃起。阿青哼着新学的歌谣,那是用真文谱写的《人皇颂》:"一画开天血为墨,万世不灭是人族。骨耜耕出千重稻,真文刻就万年图..." 歌声飘过麦田,飘过盐井,飘过每一座新生的碑林,成为这个纪元最动人的注脚。
观星台上,浑天仪的辅星突然爆发出强光,将北斗七星连成的图案映族图腾。姬野知道,这是天道在重新书写人族的命运——不再是蝼蚁,不再是玩物,而是堂堂正正的天地之民,用鲜血和骨气,在混沌中刻下属于自己的篇章。
血文破晓,人族的纪元,正式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