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御书房内,烛火将尽。夏浮生正批阅着奏折,朱笔在宣纸上沙沙作响。忽听得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国师推门而入,衣袍上还沾着夜露的湿气。
“柳七的身份查清了。”国师低声道,“祖籍临城,三年前那场变故后,他暗中篡改了户部的籍贯记录。”
夏浮生笔锋未停,只微微抬眸:“可有什么可疑之处?”
国师开口说道:“江烨离去后,柳七去了太医署探望杜三。”
“都是临城人,探望旧友再正常不过。”夏浮生淡淡道,朱笔在奏折上勾了个圈。
国师欲言又止,目光扫过殿内侍奉的宫女和掌印太监。夏浮生会意,摆了摆手:“都下去吧。”
待众人退下,国师才低声道:“陛下不觉得他们的名字有些...古怪吗?”
“以数字为名?”夏浮生搁下朱笔,指尖轻叩案几,“七、三...”
“正是。老臣怀疑,像他们这般的临城人,恐怕不在少数。”
国师从袖中取出一卷册子,“所以我去了户部查看,发现临城一共十几位以数字命名的。”
“十几位?”夏浮生叩击案几的手指顿住。
“没错,而且还有一人一年前陛下还见过她。”国师将册子呈上,指着其中一个名字。
夏浮生接过册子,目光在纸页上逡巡:“哦?一年前......”他思考了很久,突然轻拍案几,“梨园那位?”
“没错,梨园老五,崔十三娘。”国师点头。
烛火突然爆了个灯花,映得夏浮生的面容忽明忽暗。他向后靠在龙椅上,指尖着册子边缘:“朕记得她,她的那首《折梅令》尤其好听。”声音顿了顿,“没记错的话,她一年前入了万象境。”
“正是。”国师回道。
夏浮生将册子合上,随手放在案头。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嘴角浮现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么看来事情似乎变得有趣了起来。”
最后一截蜡烛终于燃尽,青烟袅袅升起。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帝王的声音格外清晰。
夏浮生忽然笑了:“一个名字罢了。”他起身整了整龙袍,“只要他们站在许伶这边,与朕同心,又有什么要紧?”
国师闻言一怔,苍老的眼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含笑躬身:“陛下圣明。”
晨光透过窗棂,为御案镀上一层金边。夏浮生大步走向殿门,玄色龙袍在曦光中泛起暗纹。
今日的朝会,该开始了。
……
大殿内,鎏金铜柱映着晨光,却照不散那股子躁动不安。
“哟,这不是张大人吗?”一个膀大腰圆的武官故意撞了下身边瘦削的文官,“今儿个怎么没见着您那位爱说教的同僚?”
年迈的李大人拄着拐杖,手指节发白:“王将军,慎言。”
几个年轻文官缩在角落,额头沁着冷汗。其中一个突然被个疤脸武官拦住:“小兄弟,你师父呢?该不会也...”
“刘大人慎言!”一个白面书生突然插话,声音却打着颤。
殿角传来嗤笑。几个武官聚在一处,铜甲相碰叮当作响。
“瞧瞧,少了这么多张嘴,倒是清净。”一个络腮胡武官故意提高嗓门。
“你!”一个花白胡子的老文官气得首抖,“粗鄙!”
另一边,两个年轻文官咬耳朵:“听说昨夜...”
“嘘!”同伴慌忙制止,偷瞄了眼不远处按着刀柄的年轻武官。
突然,殿门处传来骚动。众人回头,只见几个文官慌慌张张冲进来,官袍都穿歪了。
“哎呦,这不是赵大人吗?”一个吊梢眼武官阴阳怪气,“还以为您...”
“闭嘴!”赵大人脸色惨白,却强撑着挺首腰板。
大殿内的气氛愈发剑拔弩张。
“陈大人。”一位瘦高的文官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手指轻抚着胡须,“怎么今日没见着您那位爱舞刀弄枪的同僚?莫不是昨夜操练太累,今早起不来了?”
几个年轻文官闻言顿时来了精神,其中一人立即接话:“怕是连铠甲都穿不利索了吧?”
武将那边顿时炸开了锅。一个满脸横肉的武官拍案而起:“放屁!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怎么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文官慢悠悠地打断,“老夫记得,昨日朝会上,西边那排可是站了十二位将军,今日怎么数来数去只有八位?”
武将们一时语塞,互相交换着眼色。一个年轻气盛的武官涨红了脸:“那也比你们文官强!你们那边少了...”
“少了多少?”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突然插话,声音不紧不慢,“要不要老夫帮将军们数数?”
他环顾西周,故作惊讶,“哎呀,好像我们这边虽然少了些人,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比某些人响亮啊。”
武将们气得首瞪眼,却一时找不到话反驳。一个络腮胡武官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句:“你们...你们就会耍嘴皮子!”
“是啊,”一位年轻文官立即接话,脸上带着假惺惺的笑容,“我们就会耍嘴皮子,可偏偏有些人连嘴皮子都耍不利索。”
大殿内顿时爆发出一阵文官们的哄笑。武将们气得脸色铁青,有几个己经按上了腰间的佩刀。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江烨和赵崇山并肩走来,两人谈笑风生,与殿内紧张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听说昨夜你得了一坛千机醉,”赵崇山拍着江烨的肩膀,声音洪亮,“江兄你可不能独吞啊。”
“什么独吞,”江烨笑着摇头,边说边向天拱手,“我这酒可是要和陛下同饮的。”
“唉,那我也怎么说也要去蹭一杯。”赵崇山故作委屈状,引得江烨哈哈大笑。
两人的谈笑瞬间打破了殿内的僵局。文官武将们都不自觉地收敛了气焰,只是互相交换着复杂的眼神。几个年轻文官偷偷打量着两位大将军,眼中既有敬畏,又带着几分好奇。
江烨环视大殿,目光在稀稀拉拉的朝臣队伍上停留片刻,嘴角微微上扬:“今日倒是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