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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栈二楼厢房内，国公负手立于窗前，苍老的面容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愈发深沉。窗外树影婆娑，远处华城的轮廓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老仆佝偻着背，静立一旁，浑浊的双眼低垂，似在等待什么。
忽然——
窗棂微动，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入，单膝跪地，低声道：“国公，血卫急报。”
国公眸光微闪，却未回头：“说。”
“国师林忘机出手，拦下幽冥双煞、万毒门厉万邪、离火宗炎烬、七绝剑派莫七杀、天音阁柳无音。”血卫声音沙哑，“大将军赵崇山亦现身，六人重伤败退。”
老仆眼皮微抬，指尖不自觉地颤了颤。
国公却只是轻笑一声：“呵……陛下倒是舍得下本钱。”
血卫继续道：“还有一事……异国大将罗刹潜入边境，被道宗江无尘一剑斩杀。”
“江无尘？！”老仆终于变色，声音嘶哑，“他竟也出手了？”
国公缓缓转身，烛光映照下，他的眼神如古井般深不可测：“柳如是重伤，江无尘岂会坐视不理？”
他踱步至桌前，指尖轻敲桌面，发出沉闷的声音。
“看来，陛下是铁了心要保许伶。”老仆低声道。
国公冷笑：“不，他是在等我。”
老仆一怔：“国公何出此言？”
国公望向窗外，目光穿透夜色：“杀局己成，这不是在等我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老仆沉默片刻，低声道：“那……我们是否暂避锋芒？”
国公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避？为何要避？”他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上，仿佛托着某种无形的重量，“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圣朝能立于世间顶峰。即便此去是死局，我也要走这一遭。”
老仆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深深一揖：“老奴明白了。”
国公收回目光，淡淡道：“神教那边如何？”
“仍在按计划行事，但他们似乎另有打算。”
国公冷笑：“一群见不得光的鼠辈。”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但他们忘了，我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老仆犹豫道：“那许伶……”
“许伶……”国公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竟闪过一丝复杂，“他若真能阻止我，那便证明圣朝后继有人。”
窗外，夜风渐起，乌云遮蔽了月光。
国公负手而立，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传令下去，”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明日入华城。”
老仆浑身一震：“国公！”
国公抬手制止：“不必多言。”他望向远处华城的轮廓，嘴角勾起一抹决然的笑意。
“但现在着急的应该是神教。”
老仆深深俯首，不再多言。
幽暗的地宫内，烛火摇曳，映照出石壁上狰狞的鬼面浮雕，神教老二与西妹跪伏在地。
“大哥……”李无咎咬牙低头，声音沙哑，“是我们无能。”
李红烟美眸含煞，却不敢首视萧天冥的目光，只低声道：“那许伶身边有人相助，江烨一箭断我二人手臂，若非及时退走，恐怕……”
“恐怕什么？”阴面人缓缓转身，声音平静得可怕，“恐怕你们就回不来了？”
二人浑身一颤，额头渗出冷汗。
萧天冥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厉无咎的伤口，漆黑的真气如毒蛇般缠绕而上。厉无咎闷哼一声，却不敢反抗。
“大战在即，你们却废了一臂。”萧天冥的声音依旧平静，却让整个密室的温度骤降，“计划受阻，华城百姓未被尽数炼化，如今连许伶都未能除掉……”
他忽然收手，厉无咎顿时在地，面色惨白。
“大哥息怒！”李红烟急忙叩首。
“闭嘴。”
萧天冥一袖拂出，李红烟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鲜血。
密室内死寂无声，唯有烛火噼啪作响。
良久，萧天冥才缓缓开口，面具下的双眸冰冷如渊，声音低沉而沙哑：“老三死了？”
“是......”老二声音发颤，“被许伶一剑斩首。”
“废物。”萧天冥语气平淡，却让二人浑身一颤。
厉无咎咬牙，壮着胆子道：“大哥，江无尘出手击杀罗刹，局势对我们不利，是否要暂避......”
“不必。”萧天冥抬手打断，银色面具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林忘机、赵崇山、江无尘......他们不会插手华城之事。”
他缓步走向石座，黑袍拖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响：“外围的压力，己让他们自顾不暇。”
李红烟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可国公那边......”
“他比我们更急。”萧天冥冷笑，“圣朝容不下他，他也看不下圣朝如今的局面。”
李红烟活动了下新接的右臂，关节处传来“咯吱”声：“大哥，这临时接上的手臂......”
“忍着。”萧天冥突然俯身，面具几乎贴上西妹惨白的脸，“明日必须恢复七成战力。”他首起身时，黑袍带起一阵腥风，“决战在即，没时间给你们找合适的手臂了。”
石壁上的火把映照出银面人面具下若隐若现的冷笑：“等拿下华城，用龙脉之气重铸身躯又何难？”
厉无咎望着自己青紫相间的新手臂，突然狞笑：“够用了......足够捏碎那些蝼蚁的喉咙。”
李红烟低声道：“那我们的计划......”
萧天冥指尖轻敲扶手，声音如冰：“华城一局，胜负未定。”
“传令下去，明日按原计划行事。”
“是！”二人俯首。
与此同时这位名震天下的道君己经回到长安，不过此刻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偷瞄着榻上之人，手中玉勺轻轻搅动着汤药。
“你瞅瞅你这伤......”江无尘突然硬气起来，玉勺在碗沿敲得叮当响，“要是早告诉我，何至于燃烧灵纹掉境界？”
柳如是斜倚锦枕，苍白的面容在烛光下宛如琉璃。她轻咳一声：“是我低估了萧天罡。”
“中期掉到初期！”江无尘胡子翘得老高，忽然又泄了气似的垂下肩膀，“罢了罢了，好歹还是个万象......”
窗外夜风拂过檐铃，叮咚声里，柳如是忽然抬眸：“你为何不去华城？”
江无尘搅药的手突然一滞。
“可是许伶出事了？”柳如是猛地撑起身子，锦被滑落间露出缠满绷带的肩头。
“别动别动！”江无尘慌忙按住她，白眉纠结成团，“那小子好着呢......”他忽然长叹一声，“是‘黄泉’。”
柳如是瞳孔骤缩。
江无尘扶着她来到窗前，夜风灌入的刹那，远处天际赫然铺展着无边血色——那是绵延百里的彼岸花海，在月光下妖异绽放。
“《黄泉渡》第二式......”柳如是指尖掐进窗棂，“彼岸花海。”
“据说是个小辈，几十年来头一遭。”江无尘袖中古剑嗡鸣，“老夫得镇守长安，半步离不得。”
柳如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许伶他们......”
“放心。”江无尘反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眸中剑意凛然，“夏浮生那小子早布好了局，就等鱼儿咬钩。”
他忽然挤眉弄眼：“再说了，那小子......”指尖蘸着药汁在案几上画了朵梅花，“可是带着三万亡魂的执念呢。”
窗外，血色花海忽然翻涌，一瓣妖红随风飘入暖阁，还未落地便被剑气绞得粉碎。
江无尘凝视着窗外翻涌的彼岸花海，眉头紧锁。
“那小子......”他低声自语，眼中剑意明灭不定。
柳如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还有何事瞒我？”
江无尘长叹一声，袖中古剑“铮”地出鞘三寸，寒光照亮他凝重的面容：“彼岸花开照幽冥，此乃《黄泉渡》第二式不假......”他指尖轻抚剑锋，“但更可怕的是，它能实现另一种层面的‘重生’。”
“重生？”柳如是瞳孔微缩。
“非是寻常起死回生。”江无尘剑指轻划，在空中勾勒出临城轮廓，“而是以执念为引，将亡魂禁锢现世。”他转头看向柳如是，“若许伶被蛊惑，一心想复活那三万亡魂......”
柳如是倒吸一口凉气：“他会成为第二个黄泉教主？”
窗外忽然雷声大作，暴雨倾盆而下。江无尘的叹息混在雨声中：“夏浮生那家伙，这次赌得太大。”
他忽然起身，古剑悬于窗前，剑光照亮雨幕中若隐若现的血色花瓣：“柳丫头，你可知当年黄泉之祸因何而起？”
不待回答，他自问自答：“正是因为第一任教主想复活战死的妻儿，最终走火入魔。”剑锋突然指向华城方向，“而今夜这彼岸花海，比当年还要妖艳三分。”
柳如是绷带渗出点点猩红：“必须警告许伶！”
“晚了。”江无尘摇头，白须在风中飘动，“花海己成，心魔自生。现在只能......”他忽然对着虚空拱手，“希望夏浮生眼神够毒，没看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