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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华城的街道，许伶黑衣上沾了些许尘土，袖口处还残留着分发解药时药渍，但神色却比离去时松缓了几分。
“城西接触金丝蛊的人不多，解药己经分发完毕了。”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不错嘛，小夏浅。”谢青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沾着酒渍的衣袖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灵纹之力，可是救了一城的人。”
夏浅苍白的脸上顿时泛起红晕，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我没做什么……”话音未落，忽然对上许伶投来的目光。
少年站在三步之外，那双总是冷峻的眼睛此刻含着极浅的笑意。
“辛苦了。”许伶说道。
王知维突然从两人中间冒出来，手里还举着啃了一半的烤羊腿：“哎哟喂！我们许大人这是要主动了吗？”
“闭嘴吧你！”许墨一枪杆敲在他后脑勺上，“没看见人家正……”
“正什么？” 玉清子鬼魅般凑过来，指尖还转着个空酒壶。
“正忙着嫌弃你这个醉鬼！”许墨翻了个白眼。
街道上，百姓们三三两两地站着，或低声交谈，或沉默地望着太子一行人。
太子环顾西周，目光扫过那些仍带着病容的脸、那些缩在角落的孤儿和乞丐，忽然开口：
“今夜，不如办一场篝火晚宴，庆祝新生，如何？”
人群静了一瞬，随即传来几声稀稀拉拉的应和，多是些家境尚可的百姓。而那些衣衫褴褛的乞丐、失去亲人的孤儿，却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
周明德见状，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坚定：
“不分贵贱，不分尊卑。”
他走向一个蜷缩在墙角的瘦弱男孩——正是白日里服下解药的那个——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
“这里只有圣朝子民。”
男孩怔了怔，脏兮兮的手指攥紧了破旧的衣角，却没敢应声。
太子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
“薪柴、食物，皆由官府筹备。”
“今夜，庆新生。”
这一次，人群终于有了反应。
有人小声议论，有人犹豫着点头，而那些缩在角落的孤儿和乞丐，也终于缓缓抬起头。
……
夜色渐沉，华城中央的广场上，篝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每一张疲惫却带着希望的脸庞。
许伶坐在篝火旁，火光在他漆黑的眸子里跳动。他手里握着一杯热茶，沉默地看着欢闹的人群。
夏浅端着一碗热汤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
“给。”她将汤递给他，“周大人熬的，说是补气血。”
许伶接过，低声道谢。
夏浅偷偷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许伶察觉到她的视线，侧过头。
夏浅抿了抿唇，小声道：“你……好些了吗？”
许伶顿了顿，点头：“嗯。”
夏浅松了口气，眉眼弯了弯：“那就好。”
她没再多问，只是安静地陪他坐着，看着篝火映照下的人群。
——不远处，王知维正和几个龙鳞卫拼酒，豪迈的笑声传得老远。
——谢青懒散地靠在一棵树旁，酒壶不离手，时不时被百姓拉去喝一杯。
夜风拂过，篝火摇曳，火星升腾而起，在夜空中散开，如同星辰坠落人间。
许伶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这一刻的平静，竟有些不真实
“解药虽成了，但我的事情远没结束。”他突然开口，声音混在欢闹声里几乎听不清。
夏浅正用树枝拨弄火堆，闻言指尖一顿。火星溅在手背，她却像感觉不到疼。
“黄泉的线索......”
“我会继续追查。”
树枝“咔”地折断。夏浅盯着断裂处新生的木刺，突然笑了：“这样啊，那我也要加油了。”
许伶皱眉：“你本可以不——”
“本可以什么？”少女猛地抬头，眸子里跳动的火光近乎灼人。她一把揪住许伶的袖口，“哼，你可别想丢下我。我现在跟着筱筱学医，以后你受伤还得看我脸色呢。”
“但我可不是她师父。”苏筱筱抱着药篓突然插进来，篓里晒干的草药随步伐簌簌作响，“代师收徒罢了。”她促狭地眨眨眼，“夏浅的天赋，我爹见了定要抢着收徒。”
夜风卷着炭灰掠过三人之间。许伶看着夏浅固执扬起的下巴，那上面还沾着白日里救治百姓时留下的药渍。
篝火“轰”地爆响，远处传来王知维醉醺醺的歌声。许伶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嗓音沙哑：“......随你。”
夏浅眼睛倏地亮起来，“许伶。”
“嗯？”
“等一切的一切结束后……”她顿了顿，声音很轻，“你想做什么？”
许伶沉默片刻，目光落在篝火上。
“不知道。”他低声道，“或许……开一家酒馆吧。”
夏浅眨了眨眼，有些意外：“酒馆？”
“嗯。”许伶点头。
夏浅笑了起来：“那……我能去喝吗？”
许伶侧头看她，火光映照下，少女的眸子清澈明亮。
“……当然可以。”
夏浅刚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许大人！”几个孩子跑过来，拽着他的袖子，“来一起玩！”
许伶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孩子们拉了起来。
夏浅捂嘴偷笑，也跟着起身：“走吧，许大人，别让孩子们失望。”
许伶无奈，被推搡着走向篝火旁的人群。
——王知维大笑着递给他一杯酒。
——谢青挑眉，朝他举了举酒壶。
——太子站在不远处，朝他微微颔首。
许伶看着他们，沉默片刻，最终接过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灼烧感蔓延至胸口，却莫名让人心安。
篝火燃烧，火星西溅，映照着每一张笑脸。
这一刻，没有仇恨，没有阴谋，没有生死厮杀。
只有最简单的温暖。
而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渐渐地，有人开始哼唱起华城的民谣。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喜几家愁……”
沙哑的嗓音并不优美，却莫名让人心头一颤。
很快，更多的人加入进来，歌声渐渐变得整齐，低沉却有力，像是要把这些天的压抑全部唱散在夜风里。
太子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些曾经被蛊虫折磨的百姓，那些奋战到力竭的士兵，那些默默熬药的医师……
他的眼神渐渐柔和。
“这才是我要守护的圣朝。”
他低声自语，仰头饮尽碗中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