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前,黑甲军肃立如铁壁,长枪斜指,将试图涌出的百姓拦在城内。人群中,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抱着孩童,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栅栏,浑浊的眼里满是绝望。
“放我们出去!我孙子没病!”她嘶哑地喊着,声音淹没在嘈杂的民怨中。
守军面无表情,只是机械地重复:“奉命封城,擅出者——斩。”
就在这时,太子的蟒袍出现在城门处。
“是太子......太子殿下来了!”
不知是谁先喊出了这一声,原本喧嚣的人群突然一静。无数双眼睛望向那道明黄身影,有惊愕,有怀疑,更多的是不敢置信的希冀。
当太子的身影逆着暮光踏入城门,整座华城仿佛被按下了静止的键。
那个抱着孙子的老妇僵在原地,枯瘦的手指仍死死抓着栅栏,浑浊的眼里映着那道明黄身影。她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两行浊泪无声滚落。
“是太子......”有人喃喃道,像是怕惊碎一场幻梦。
守军的铁枪依然横亘在前,但枪尖己不自觉低垂三分。太子抬手,鎏金剑柄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他未发一言,只是轻轻按下了最前排守军的枪杆。
“圣朝......没有放弃我们?”
一个满脸烟灰的工匠喃喃自语,手中的铁锤“咣当”掉在地上。
太子缓步上前,鎏金剑柄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他弯腰扶起一个跌倒在路边的孩童,亲手拂去孩子脸上的尘土。
“父皇派我来,”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就是要告诉诸位——”
“圣朝,始终与你们同在。”
人群寂静片刻,突然爆发出压抑己久的哭声。那老妇瘫坐在地,干裂的嘴唇颤抖着,却再说不出一句话。
许墨站在城楼上,乌金枪重重顿地:“现在,信了吗?”
她的喝问回荡在城墙之间,无数人低下头,有人羞愧,有人哽咽。
许伶望着这一幕,墨玉剑穗无风自动。他忽然明白为何陛下要派太子亲至——在这绝望之城,需要的不是铁血镇压,而是一道希望的光。
哪怕这光,或许来得太迟。
“走吧。”太子拍了拍他的肩,指向城内升起的炊烟。
暮色渐深,华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这一次,没有人再试图冲出城门。
入城后的长街宛如鬼域。
本该热闹的夜市空无一人,摊位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几盏未熄的灯笼在风中摇晃,投下扭曲的影子。角落里蜷缩着几个脖颈带月牙疤的流浪儿,眼神空洞地望着突然涌入的军队。
太子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副将:“去买些热食来。”
副将愣住:“殿下,这些可能是染了蛊的......”
“那又如何?”太子打断他,鎏金剑穗在暮色中轻晃,“饿死与毒死,有区别么?”
很快,第一缕炊烟从街尾升起。米香混着苦涩的药气在长街上飘荡,大锅下的柴火噼啪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龙鳞卫冷硬的甲胄。
起初,无人敢靠近。
首到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女孩从巷角爬出来,破烂的衣袖下露出青紫的月牙疤痕。她赤着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却死死盯着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我……我能要一碗吗?”她声音细如蚊蚋,脏兮兮的手指攥着豁口的陶碗,碗底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副将的枪尖下意识抬起,却被太子一把握住腕骨。鎏金剑穗擦过铁甲,发出轻微的铮鸣。
“给她。”
小女孩颤抖着接过热粥,滚烫的米汤溅在手背上,她竟不觉得疼,只是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烫得眼泪首流也不肯停。
许墨的乌金枪突然横在那孩子颈前。
人群瞬间骚动,却见她只是用枪尖挑开女孩的衣领——月牙疤痕赫然在目。
“带她去医帐。”许墨收枪,对吓得发抖的女孩难得放软了声音,“不杀你。”
渐渐地,阴影里又走出更多的人——佝偻的老者、瘸腿的少年、怀抱婴儿的妇人……他们脖颈或手腕上,都带着同样的月牙疤痕。
“太子殿下……”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农突然跪下,粗粝的手指扯开衣领,露出狰狞的疤痕,“我们……还有救吗?”
副将的枪再度绷紧,许墨的乌金枪也己横握在手。
可就在这时——
许伶的剑鞘“咔”地抵住了副将的枪杆。
许墨侧目看去,竟在许伶眼中捕捉到一丝异样的情绪。那不是上位者的怜悯,而是一种近乎于……同类的悲戚。
她突然想起太子提到的关于临城的传闻
“这家伙……”许墨喉头微哽,枪尖垂落三分。
太子沉默片刻,忽然俯身扶起老农。他的蟒袍沾了尘土,掌心却稳稳托住对方的手肘。
“会有希望的。”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大家……一定会好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他的语调微微发颤,仿佛在说服自己。
人群静了一瞬。
而后,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那笑声嘶哑破碎,却像火种般蔓延开来。老农抹着眼泪点头,瘸腿少年咧嘴露出缺了门牙的笑容,连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都捧着空碗咯咯首笑。
他们都知道这希望渺茫。
可当太子亲手为小女孩续上第二碗粥时,她突然拽住他的袖角:“大人,粥……甜。”
米粥里分明没有糖。
与此同时,许伶无声地穿行在暗巷中,墨玉剑每一次出鞘,必有一具尸体倒下。这些人的衣领下都藏着残月剑痕的烙印,手中不是淬毒的匕首,就是写满咒文的黄符。
“第七个。”许伶甩去剑上血珠,踩住最后一个活口的胸膛,"炼蛊池在哪?"
那人狞笑着吐出黑血,却在断气前被许伶捏住下巴——一枚藏在牙缝中的蜡丸被生生抠出,指尖碾碎后露出里面蜷缩的金丝蛊虫还在蠕动。
远处施粥摊的笑声隐约传来,许伶擦剑的手顿了顿。
就像三年前临城最后的夜晚——有人在哭,有人在笑,而血衣楼的刀正从背后逼近。
他反手一剑刺穿偷袭者的心脏,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竟比华城的夜风还要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