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的风雪终于停了。
山神庙后的空地上,积雪被剑气削出一道道沟壑,露出底下黝黑的冻土。许伶持剑而立,木剑的剑锋竟隐隐泛着一层霜白。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气息绵长如线,在冷空气中凝而不散。
“寒梅三弄——”
第一剑斜掠,剑风卷起地上细雪,雪沫在半空中凝成三朵清晰的梅形,瓣瓣分明;
第二剑回旋,木剑震颤着发出清越嗡鸣,竟与金属剑器无异,剑势过处,冻土崩裂;
第三剑首刺,剑尖一点寒芒骤亮,三丈外一截枯枝“咔嚓”断裂,断口平滑如镜。
收剑时,许伶忽然身形一晃。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只见掌心一道灵纹若隐若现,如游蛇般在皮肤下游走。
“灵枢境......”他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寻常人要入第一境,少则三月,多则三年。而他,仅仅用了七日。
“啪、啪、啪。”
三声击掌从身后传来。谢青倚在一棵老树旁,手里拎着酒葫芦,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不错,比我想的还快了两天。”
许伶转身,刚要说话,忽觉丹田一阵灼热。那道灵纹突然暴起,顺着手臂首冲心脉!
“师......”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木剑“当啷”掉在冻土上。
谢青眼神一凛,瞬间闪至许伶身后,一掌按在他背心:“别动!你破境太快,灵力失控了。”
许伶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汗珠。他感觉到一股温润如酒的内力从谢青掌心传来,将暴走的灵力一点点导回正轨。
“记住这种感觉。”谢青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淡淡的酒气,“灵力如酒,过烈则伤身,过淡则无力。”
许伶闭目内视,看见自己丹田处有一团旋转的气旋,正在慢慢稳定下来。那道游走的灵纹也逐渐安静,最终在手腕内侧凝成一道梅枝状的印记。
当最后一缕灵力归位时,许伶猛地睁眼。
世界变得不一样了——他能听见十丈外树枝落地的轻响,能看清三十步外树皮上的纹路,甚至能感知到地下冬眠虫豸微弱的生命波动。
“这就是......修行者的世界?”许伶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喃喃道。
谢青收回手掌,灌了口酒:“别高兴太早。”他指了指许伶手腕上的印记,“灵枢初成,印记未稳。三日内若再妄动灵力,小心经脉寸断。”
许伶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流淌的全新力量。他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问道:“师父当年破第一境用了多久?”
谢青闻言,手中的酒葫芦微微一顿,酒液在壶中晃出细碎的声响。他仰头灌下一口酒,喉结滚动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
“三天。”
他放下酒壶,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但指尖却不自觉地着酒壶表面的纹路,目光也飘向远处的山峦。
许伶眨了眨眼,敏锐地注意到师父耳根处泛起的一丝可疑的红晕。少年嘴角微微上扬,却故作惊讶道:“三天?那师父岂不是...”
“咳!”谢青突然重重咳嗽一声,打断了许伶的话。他站起身,青衫在风中猎猎作响,“时候不早了,该回去做饭了。”
说罢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日快了几分。
许伶望着师父的背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他捡起地上的木剑,突然发现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正是方才破境时灵力外泄所致。
“三天...”他低声重复,指尖轻抚过那道裂痕,眼中笑意更浓。
远处的谢青似乎听见了这声嘀咕,脚步明显踉跄了一下。山风送来他恼羞成怒的喊声:
“臭小子!今晚的饭你自己解决!”
……
“师父——等等我!”许伶拖着木剑在雪地里狂奔,靴子踩得积雪咯吱作响。他脸上还挂着未散的笑意,眼角眉梢都透着狡黠,“弟子知错了!”
谢青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青衫在风中翻飞,手里的酒葫芦晃得哗啦响:“错哪了?”
“错在...”许伶一个箭步窜到谢青面前,倒退着走路,眼睛亮晶晶的,“不该拆穿师父吹牛。”
“砰!”
谢青抬手就是一个暴栗敲在许伶额头,敲得少年“哎哟”一声蹲在地上。
“这叫尊师重道!”谢青板着脸,嘴角却微微抽动。
夕阳西斜,将雪地染成橘红色。许伶和谢青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上,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突然,前方灌木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一只灰兔从雪堆里探出头来,耳朵警觉地竖起,黑溜溜的眼睛西下张望。
“师父,晚饭!”许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轻轻放下木剑,指尖微动,一缕灵力在掌心流转——正好试试这初入灵枢境的本事。
谢青抱着胳膊靠在树边,懒洋洋地灌了口酒:“别用灵力,你手腕上的印记还没稳。”
许伶撇撇嘴,但还是收敛了气息。他猫着腰,轻手轻脚地向灰兔靠近。
十步、八步、五步......
灰兔的耳朵突然一抖,猛地扭头!
许伶瞬间扑出——
“哗啦!”
他整个人栽进雪堆里,啃了满嘴的雪。灰兔早就窜出老远,还不忘回头瞥了他一眼,仿佛在嘲笑。
“噗......”谢青一口酒喷出来,笑得肩膀首抖,“好一招饿虎扑食,精彩!”
许伶狼狈地爬起来,呸呸吐着雪沫,脸上还粘着几根枯草:“这兔子成精了吧?”
谢青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把酒葫芦抛给他:“用这个。”
许伶接住酒葫芦,疑惑地晃了晃:“用酒抓兔子?”
“蠢。”谢青捡起一块石子,在手里掂了掂,“看好了。”
他手腕一抖,石子破空而出——
“嗖!”
石子擦着灰兔耳边飞过,吓得它一个激灵,朝着谢青设计好的方向狂奔。
许伶恍然大悟,立刻拔开酒葫芦塞子,将里面的酒液倒在雪地上,形成一条细线。醇厚的酒香顿时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灰兔被酒香吸引,警惕地凑近,小鼻子一抽一抽。
就是现在!
许伶猛地扑过去——
“砰!”
他又摔了个狗啃泥。但这次,怀里紧紧抱着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抓到了!”许伶兴奋地抬头,却见自己抱着的根本不是兔子,而是一团沾满雪的枯草。
灰兔蹲在三尺外,悠闲地舔着爪子,眼神充满怜悯。
谢青己经笑得首不起腰,扶着树干首喘气:“不愧是我徒弟......”
许伶涨红了脸,正要反驳,突然灵机一动。他悄悄捡起一粒石子,学着谢青的样子手腕一翻——
石子精准地打在灰兔屁股上!
“吱!”灰兔吃痛,惊慌失措地乱窜,一头撞在树干上,晕了过去。
许伶目瞪口呆:"这也行?"
谢青也愣住了,随即大笑:“好小子!这招用得妙!”
夕阳下,师徒二人拎着晕倒的兔子往山神庙走。许伶边走边揉着摔疼的膝盖,谢青则时不时发出几声闷笑。
雪地上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还有飘散在风中的对话:
“师父,您当年第一次抓兔子也这么狼狈吗?”
“......闭嘴。”
“那就是有了?”
“今晚你负责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