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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石小径上，许伶踩着虚浮的步子迈进院门时，腰间墨玉剑穗缠在了竹枝上，扯得他一个踉跄。
“——小心！”
杏色罗裙掠过花丛，夏浅提着裙摆奔来，发间银蝶钗振翅欲飞。她一把扶住许伶的手臂，却被酒气熏得皱眉：“这是饮了多少？连衣领都浸透了！”指尖触到他颈侧滚烫的皮肤，又急又恼地掏出手帕去擦他额角的汗。
许伶垂眸看她，醉眼朦胧里只见小姑娘腮帮子鼓得像塞了栗子的松鼠。
他忽地低笑，从怀中摸出个油纸包：“给你带的...蜜渍梅子...”话音未落，纸包“啪嗒”掉在地上，滚出几颗沾满糖霜的梅子。
“谁要你的零嘴！”夏浅跺脚，却蹲下去一颗颗捡，耳尖红得似那梅子，“郑瑜那样的蛀虫，也值得你们喝成这样...”
廊下忽传来窸窣笑声。
夏长歌倚着朱漆圆柱，正给谢如雪披上外衫。见妻子望着那对小儿女出神，他故意扬声道：“夫人啊，为夫当年醉酒回来，你可没这般体贴——”
“爹！”夏浅炸毛般跳起来，手里梅子又撒了满地。
谢如雪掩唇轻笑，病容都染上暖色。她指尖悄悄戳丈夫的腰眼：“你瞧阿伶那坛酒。”
月光正照在许伶搁在石桌上的酒坛，粗陶坛身赫然刻着“许记”二字，封泥的纹路是临城特有的三重浪。
“烧春子...”夏长歌挑眉，“这小子竟舍得拿家传配方酿的酒庆功？”
庭院里，许伶正弯腰去捡滚到石凳下的梅子，墨发从束冠中散落几缕。夏浅趁机揪住他耳朵：“站都站不稳还乱动！”
“疼...”许伶嘶气，却就势把额头抵在她肩上，呼出的热气拂过她颈侧，“今日...抓了个大官...”他醉醺醺地比划，“那么大的官...该庆祝...”
夏浅僵着身子不敢动，心跳声大得怕被听见。忽觉颈间一沉——许伶竟靠着她的肩膀睡了过去。
“噗。”谢如雪倚着丈夫轻笑，“老爷，您当年求亲时...”
夏长歌望着月光下依偎的影子，忽然捏了捏妻子的手：“夫人，咱们是不是该备聘礼了？”
夜风拂过，吹散满地梅子香。夏浅红着脸去扶许伶时，没看见他唇角转瞬即逝的清明笑意——哪有醉鬼会特意用身子护住她，不让石凳磕着她的膝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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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檐角悬着的铜铃被风拨出细碎清响。许伶额角突突地跳着宿醉的疼，他半倚在廊柱边，指节抵着太阳穴，眼前还有些发虚。
院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家丁跌跌撞撞冲进内院，鞋底沾着新鲜的泥渍，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老爷！出事了！”家丁喘着粗气，声音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夏长歌正坐在堂前饮茶，闻言眉头一皱，茶盏“咔”地搁在案上：“慌什么？慢慢说。”
家丁咽了口唾沫，额头渗着汗：“刑部衙门前围了好多人，说是有冤案！一个老伯跪在阶前，衣衫破烂，像是赶了很远的路……”
夏浅这时从回廊转出，手里攥着一块湿帕子，本是要来找许伶算昨晚的账，闻言脚步一顿：“冤案？”
家丁连连点头：“听围观的人说，那老伯是从华城来的，走了三天三夜……”
“华城？！”谢如雪原本在整理药箱，指尖猛地一颤，药匙“当啷”掉进铜盘里。
夏长歌霍然起身，衣袍带起一阵风：“华城距此二百余里，寻常人怎可能徒步三日而至？”他目光锐利地看向家丁，“可问清是何冤情？”
家丁摇头：“那老伯嘴唇干裂，说话含糊不清，只一首喊着求青天大老爷做主，见不到大人就跪死在外面……”
廊下的铜铃突然被风撞响，叮叮当当的声响里，夏浅正攥着湿帕子转过回廊。杏色裙摆扫过石阶上未干的晨露，她原本气鼓鼓的表情在听到"华城"二字时骤然凝固——许伶昨晚醉醺醺提到的邻桌笑谈，竟是真的？
“浅浅。”夏长歌突然起身，腰间玉带钩撞在案角发出脆响，“去把阿伶拖起来，就说......”目光扫过妻子瞬间苍白的脸色，声音又沉三分，“就说华城有人来敲冤鼓。”
夏浅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绣鞋踏碎青石板上的薄霜。
转过月洞门时，正看见许伶半倚在廊柱旁，修长的手指抵着太阳穴，眉头微蹙。晨光透过檐角，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宿醉未消，连素来束得齐整的发冠都松散了几缕。
“刑部有冤案！”夏浅喘着气停在他面前，杏眼里盛着未散的惊惶，“一个从华城来的老伯...”
许伶按着额角的手突然一顿。他缓缓首起身，瞳孔微微收缩：“华城？”
“快随我去见父亲！”夏浅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衣袖，“此事蹊跷得很。”
许伶眉头紧锁跟在夏浅身后，官服下摆沾上了晨露。夏浅边走边道：“那老伯天不亮就跪在刑部门前，衣衫破烂得不成样子...”
“华城距此二百余里，”许伶沉吟道，“寻常人怎会...”
“正是这话！”夏浅突然驻足，转身时发间银蝶钗的流苏晃得厉害，“父亲说华城知府周明德是出了名的清官，怎会有人千里迢迢来长安喊冤？”
许伶眼神一凝。他想起昨夜酒肆里工匠们的闲谈，当时只当是醉汉胡言...
夏长歌负手立于堂前，指尖不断敲击腰间玉带钩。见二人进来，他沉声道：“华城知府周明德，三年前的吏部考评是‘清慎勤’。”
许伶瞳孔微缩。夏长歌继续道：“这样的明官治下，竟有人越级上告...”他忽然转身，玄色衣袍带起一阵风，“此事必有蹊跷。”
堂外乌鸦突然啼叫，许伶不自觉地按住墨玉剑。夏浅注意到父亲案前摊开的邸报上，赫然写着“华城”二字，旁边朱笔勾勒的痕迹犹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