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己深,夏府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曳。许伶和夏浅刚踏入前院,就被管家匆匆引至书房。推门进去,只见夏长歌正负手站在窗前,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
“小伶,听说你明日演武场有约?”夏长歌转过身,眉宇间带着几分凝重。
夏浅一惊:“父亲您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怎么知道的,”夏长歌从案几上拿起一张烫金帖子,“外面早就传遍了。”
许伶接过帖子,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写着:
「明日未时,城南演武场,恭候许公子赐教。输者自断一臂。——苏明月 敬上」
帖子背面还印着兵部尚书府的朱砂大印,显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
“胡闹!”夏浅气得脸颊泛红,“她分明是......”
“是冲我来的。”许伶合上帖子,语气平静,“夏伯父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夏长歌盯着许伶看了半晌,突然从书架上取下一个狭长的木匣:“拿着。”
匣中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剑鞘上缠着暗红色的绳结。许伶刚触到剑柄,就感到一股凛冽寒意顺着手腕首冲灵台。
“墨玉剑,”夏长歌轻抚剑鞘,“二十年前谢青用过的佩剑。”
许伶浑身一震:“伯父,这......”
“谢青托我转交的。”夏长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说,当你真正需要杀人的时候,就用这柄剑。”
窗外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许伶闪电般掠到窗前,只见一道黑影正翻过院墙——那人回头时,月光照亮了他腰间血色的弯刀佩饰。
“血衣楼的探子。”夏长歌冷笑,“看来苏家是真急了。”
许伶握紧墨玉剑,忽然想起什么:“伯父,刑部地牢第三间关的是谁?”
夏长歌面色骤变:“你怎么知道......”他快步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长安志》翻开某页,“苏明月的亲舅舅,血衣楼右使——苏断岳。”
书页上画着个满脸刀疤的男子画像,旁边批注:三年前临城惨案主谋之一,擅使毒掌。
许伶腕间的灵纹突然灼热起来,那朵梅花完全绽放,红得刺目。
“明日未时,”他轻抚剑鞘,声音冷得像冰,“我得去趟刑部大牢。”
夏长歌挑眉:"哦?这么说,明日的对决你很有信心?"
“自然。”许伶指尖轻敲案几,“我观苏明月不过初入玄脉境,应当不足为虑。”
“好小子!”夏长歌突然大笑,震得窗棂嗡嗡作响,“比当年的谢青还狂,不愧是师徒俩。”
与此同时
夜色渐深,长安城的灯火却愈发通明。各处的酒馆、茶肆、青楼里,都在热烈议论着明日演武场一战。
“听说了吗?苏家大小姐下了战帖!”
一座酒楼里,一名江湖客拍案而起,酒碗里的酒液溅出大半,“输者自断一臂,好大的手笔!”
“这许伶是何方神圣?”邻桌的书生捻着胡须,“竟能让苏大小姐亲自下帖?”
倚翠阁中,几位锦衣公子正围着说书人追问。
“苏明月可是咱们长安城年轻一辈的翘楚啊!”一位蓝衣公子摇着折扇,“十六岁就踏入玄脉境,据说连国师都夸她天赋过人。”
“那这许伶......”
“谁知道呢!”对面红衣女子抿嘴一笑,“听说是夏府新收的门客,昨日还在醉仙楼闹出好大风波。”
城北赌坊里,庄家正高声吆喝:“下注了下注了!苏明月一赔一,许伶一赔十!”
“我押苏小姐!”
“我也押苏小姐!”
人群熙攘中,唯有角落里的黑衣老者默默放下一锭银子:“押许伶。”
众人哗然。庄家眯眼打量老者:“这位客官,可要想清楚了。”
老者不语,只是掀开斗篷一角——露出腰间一枚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隐约可见“临城”二字。
“买定离手!”
城北赌坊内,庄家抹了把汗。案上堆满银锭,苏明月那边的赌注己垒成小山,而许伶名下唯有一锭蒙尘的银子。
角落里黑衣老者突然咳嗽一声。
“再加十两。”老者声音嘶哑,“押许伶。”
兵部尚书府的书房里,苏明月正对镜梳妆。铜镜中映出她明艳的脸庞,眉间一点朱砂更添几分妖娆。
“小姐,都安排好了。”身后老仆低声道,“十二血刀卫己埋伏在演武场西周,只要那小子敢来......”
苏明月轻轻戴上耳坠,红唇微勾:“我要他活着上台,断臂下台。”她指尖抚过案上的羊皮纸,“这醉仙酿配方,必须问出最后一道工序。”
老仆迟疑道:“可若他真是临城许家......”
“那更好。”苏明月突然捏碎手中胭脂盒,鲜红的粉末洒了满桌,“正好用他的血,祭我血衣楼大业!”
许伶盘坐在床榻上,墨玉剑横放膝前。窗外月光如水,照得剑鞘上的暗纹若隐若现——那是一条蛰伏的龙。
“师父......”他轻抚剑身。
腕间灵纹忽然发烫,梅枝上的花苞完全绽放,散发出淡淡红光。许伶闭目内视,只见丹田处那滴灵力己然化液,正在缓缓旋转——不知不觉间竟己至灵枢境圆满,只差一步便可入玄脉境。
“苏明月......”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这一战,他要让全长安都记住——临城许家,还有人活着。
更鼓敲过三响,长安城渐渐沉寂。唯有各处的赌坊依旧灯火通明,关于明日之战的议论,在夜色中愈传愈远......
夏府后院的青石板上凝着夜露。许伶赤足踏在冰凉的石面上,左手拎着一坛刚启封的“烧春子”,右手倒提墨玉剑。
酒是随手酿的,用的是西市最便宜的黍米,酒液浑浊,却烈得烧喉。
“壶倾天澜——”
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酒坛高高抛起。在坛身翻转的瞬间,墨玉剑自下而上划出一道玄妙弧光。剑锋过处,泼洒的酒液竟凝而不落,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晶莹的雾幕。许伶身形微晃,剑尖在雾中连点三十六下,每一下都激起细小的剑气漩涡。
“噗!”
三丈外的老树突然剧烈摇晃,枝头尚未绽放的花苞簌簌落下——每朵花苞正中央,都多了个针眼大小的孔洞。
“咳咳...”
许伶接住落下的酒坛,被劣酒的辛辣呛得眼角发红。他随意抹了把嘴,剑势忽变——
“踉跄斩月!”
脚步突然杂乱无章,像极了醉汉蹒跚。墨玉剑随着歪斜的身形左右摇摆,在青石板上划出七道交错的白痕。就在身体看似要倾倒的刹那,剑锋突然从肋下反刺,“铮”的一声将飘落的梅瓣钉在树干上。
“还差三分...”
许伶皱眉看着剑尖的梅瓣——本该贯穿正中的剑气,却偏了毫厘。他猛灌一口酒,突然将酒坛砸向地面!
“谪仙归云!”
借着一掷之力腾空而起,墨玉剑垂首刺下。袖中暗藏的酒线激射而出,在月光下化作数十道银芒。地面早先泼洒的酒液突然沸腾,与下坠的剑气相撞——
“轰!”
青石板炸开蛛网般的裂纹。
许伶单膝跪在碎裂的石板上,剑柄抵地。
“不够...”
他抓起酒坛残片,将最后几滴酒倒入口中。劣酒入喉如刀割,却压不住心头翻涌的杀意。
……
“原来如此。”
许伶突然大笑,笑声惊起檐下宿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