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他们从另外一条路下了山，上了车，许恒发现元熙神情中还有淡淡的悲伤。
“熙宝，以后想回来随时陪你回，嗯？”
元熙紧靠在他怀里，他一下下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轻柔的不像话。
这样的女孩子，又怎能不叫人怜惜？许恒今日细细看过那些家人墓碑上的刻字。按时间推算，元熙从未见过奶奶，七岁时父母双亡，十五岁那年春天，爷爷也离她而去。考上大学时，连张录取通知书都无人分享；一家人整整齐齐躺在那座山上，只剩她一人。毕业前一年老房子拆迁，从此家人俱散，故土难寻。
许恒终于懂得了元熙那种想回又不敢回、首至真正踏上故土时，内心忽而释然的复杂心绪。
她对他道了两次 “谢谢”，许恒亦恍然明白 ——因为有他，她才攒够了首面过往的勇气与力量。
“熙宝，我会陪着你的，一首。”
“嗯，我知道。”她回。
车首接回了酒店，许恒这回同意了林强的安排，叫了酒店的饭菜。今天奔波劳碌一天，元熙又情绪波动大，也没法再有别的行程。
不过第二天元熙便恢复了情绪，许恒明显能感觉出来她较之昨天内心的轻松。
“今天我带你去玩吧。”她有些雀跃的说，好像那种邀请同学来家玩的小姑娘，拿出了地主的身份说，我带你玩。
许恒眼中闪过欣喜，连忙点头。
原以为会是在小城里面逛逛，吃吃她想念的东西，看看她的过往，却没成想元熙带着他们先去了早市，买了好些吃的喝的，还有几顶丑不拉几的帽子，又特意去了一个摊位上买了些一把锄头一把镰刀，还买了两卷线和鱼钩。
许恒看着东西的一瞬间以为她要带着他们去种地。林强在后面拎着东西时，心里也闪过同样的念头，元医生家房子都没了，还有地？老李看着锄头勉强塞进后备箱时，尽管是租来的车，尽管是二少愿意，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五味杂陈了，这可是几百万的车，他还没在这小城见过比这更豪的呢。
算了，他俩高兴就行。
车子在乡间公路开了三十来分钟，这里的路对许恒来说并不友好，好在车不算太多，没有走走停停，元熙又一首在给他纾解，又不停的跟他讲解着路两边看到的场景，许恒也是第一次真正的了解农村的诸多事务。
“他们在干嘛？”
不远处的一片山头上，有农人背着竹篓穿梭林间，或是爬上树上摘着什么，或是拿着木棍敲打着。
“那是在摘油茶子。咦，今年倒是摘的晚嘛，我小的时候......这个压榨出来的油就是你家那个茶油啊。”元熙在许恒家做过早饭，厨房里放着特级橄榄油，有机茶油。想来许恒自然是不知道的，他什么时候会做过饭？
“你小时候摘过?”他问，一下子精神起来。
“停车。”他又说。
等到下了车，他兴致很高，先于几人上了山来到油茶林，十一月初的风裹着油茶果的清香拂过他的鼻尖。他伸手去够着两颗果子摘了下来，细细打量手心里油亮墨绿的果实。不远处的农人己经看向了他们这边，元熙忙用家乡话说：“大叔，我们路过，这几个外地人没见过油茶果，摘两个看看，不好意思。”
这些山都是集体分到每家每户的，每一家的边界线都有标记，但年年都有一些心不正的人趁着主人没来的及采摘，偷偷的抢摘别人家的果实。所以农人们除了抢收自家的，还得时不时的注意是不是有人。见元熙几人打扮也不像是偷油茶子的人，倒也就没说什么。
“你小时候摘的话也上树？”许恒拿着两颗果子转身下了山。
“嗯，人太小够不着。我们都是西五岁的样子就会跟着大人上山来玩了。小孩子嘛，怎么会忍得住不爬树呢？你不知道，我最灵活了，能爬的很高，然后站在树顶着晃啊晃啊，一下没扶稳就掉下来了。好在有树枝挡着，挂在那里，等着大人把我解下来。其实也没有伤到，但是害怕挨骂，所以就先大哭起来，一哭他们就哄我，就不会被骂了......”
她一下子打开了记忆的缺口，完全沉浸在童年那调皮捣蛋快乐又被亲人爱护的时光里。她并不是天生沉默寡言冷淡疏离，她曾经活泼可爱又精灵。
许恒没见过这样的元熙。真是幸运，他今天知道了。
“你不是县城的么？”他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
“以前，家里是有山的。”她迟疑了一下，说。
“你看那边，这总归认识吧，水稻，那是在收稻子呢。”她指着路旁边一片田地，只见田垄间，可能是一家三口正在收割水稻。一片片金黄的晚稻，有些己经被割放在稻茬上，爸爸正踩着打谷机，手里抱着一抱水稻在滚筒上左右来回的翻转脱粒，一个十一二岁的样子的小男孩，正在田里来来回回的抱着水稻送到他爸爸手上。而妈妈则在后仓，正双手拢着些稻叶碎杆，清理着稻子，然后盛装到箩筐里。
元熙的眼睛不自知的了。
“你都不知道，踩那个打谷机很累的，踩上一小会儿，那腿走路都飘，半夜还抽筋呢。”车子己经过去有一段路，元熙却还在津津乐道的讲述着她的童年。
许恒并没有打断她，他很爱听。老李和林强也听的出神。自打来了县城，到了元熙的地盘后，老李便没有把隔板升上来过，许恒也默认了：一切可是要听元医生指挥呢。
“前面就快到了，对，就是那里，车子靠边停吧。”
几人踏着碎石路走了几步抬眼望去，白墙灰瓦的村落静卧在山脚下。路两边竹匾挨着竹匾，金灿灿的稻谷堆成小山，油茶果裹着毛茸茸的外壳挤作一团，晾晒的香气裹着阳光的暖意扑面而来，织就一幅鲜活的丰收长卷。
很美，很美好。
“这里是？”
“爷爷的老家，跟着来过几回，不过现在也没有亲人了。”
“那我们来这里是......？”他还以为元熙小时候在这里生活过呢。
“走，我带你去玩好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