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十,岭南霜桥镇的雪停了。
屋檐垂下的冰棱在晨光中滴着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矿场东侧新修的茅草屋里,洛一正用三寸银针挑着灯芯。
火苗"啪"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她指尖泛着暖玉般的光泽,腕间翡翠镯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在墙上投下摇曳的翠影。
上官白璃斜倚在矮榻上,玄色寝衣领口微敞,露出锁骨处一道新结痂的箭伤。
炭盆里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将他冷峻的眉眼镀上一层暖色。
他手里把玩着个鎏金暖炉,忽然被洛一夺了去。
"王爷再乱动,"洛一捏着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针尖在烛火下淬着寒光,"这针扎偏了可要留疤。"
上官白璃低笑,突然攥住她手腕往怀里带。
洛一顺势到他腰间,发间珍珠步摇垂下的流苏扫过他喉结,在蜜色肌肤上留下细碎的红痕。
他指尖抚上她后腰,隔着杏色襦裙那道旧伤疤:"夫人前几日在地牢...审人的手法,看得为夫心痒。"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闷响。
多多叼着只血淋淋的野兔撞开门槛,玄风紧随其后,虎尾扫落了博古架上的青瓷瓶。
瓷片飞溅时,上官白璃广袖一展,将洛一护得严严实实。
"败家畜生。"
上官白璃笑骂,却见洛一己蹲下身检查虎爪。
玄风右前掌扎了根木刺,她拔刺的动作比绣花还细致,完事还往虎嘴里塞了块肉干。
多多见状立即吐出野兔,毛茸茸的大脑袋首往她手心拱。
院外突然传来哭嚎声。洛一透过雕花窗棂,只见洛雪被两个官差拖着经过,棉袄领口撕开大半,冻紫的皮肤上交错着鞭痕。
孙霸的牛皮鞭卷着雪粒抽在她背上:"偷矿砂换胭脂?贱骨头!"
他手上的鞭梢甩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溜火星。
洛一漠然你关上了窗。
转身时上官白璃正往炭盆里添银骨炭,火星子溅在他手背,烫出个红点也没皱眉。
她突然掐住他下巴,蘸了药膏的指尖重重按在那道箭伤上。
"心疼?"他忽然问,呼吸喷在她耳畔。药香混着她身上的冷梅香萦绕在鼻尖,洛一扯开他衣襟露出大片胸膛:
"王爷这处箭伤再深半寸..."
她指尖顺着肌理滑到心口,"我就让寒烨冥尝尝生剔肋骨的滋味。"
三更梆子响时,矿场西北角突然亮起火把。
萧算盘跪在煤堆旁,哆嗦着捧出本账册:"草民愿举发洛家私贩官矿..."
话音未落,洛惹事抡起铁锹拍在他背上:"放屁!明明是你克扣的硫磺!"
"都住手!"
玄一提着羊角灯笼走来,火光映出账册上歪扭的字迹——腊月廿三,洛雪支取朱砂二两。
上官白璃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檐下,大氅领口的银狐毛被风吹得乱颤。
他拈起账册轻嗅,突然冷笑:"是硝石。"指腹着纸页上的褐渍,"还掺了硫磺。"
洛一指尖的风刃在袖中凝成了实质。多多突然竖起耳朵,藏獒的利齿咬住她裙角往门外拽。
次日清晨,矿场中央架起了刑架。
洛雪被铁链锁住了手腕吊着,足尖勉强能点地。
孙霸舀起一瓢盐水泼在她伤口上,血水混着盐水渗进雪地:"说!火药藏哪了?"
"我不知道...啊!"
牛皮鞭抽裂棉袄的声响惊飞了枯树上的寒鸦。
洛一坐在看台慢条斯理地嗑瓜子,突然转头对上官白璃道:"王爷赌她能撑几轮?"
"三瓢辣椒水。"
上官白璃剥着蜜橘,将一瓣塞进她唇间,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她颈侧:"赌注是...今晚夫人得用那套鲛绡寝衣。"
午时三刻,洛雪终于昏死了过去。官差们用雪水泼醒她时,她突然癫狂大笑:
"在...在洛柔的妆奁底层..."话音未落,西南角窝棚突然爆炸,气浪掀翻了三个官差。
碎裂的妆奁木片如利箭般钉入松木栅栏,其中一片擦着孙霸耳廓划过,带出一道血线。
硝烟中,洛柔满脸是血地爬了出来,怀里死死抱着个鎏金匣子。
她右腿被炸得血肉模糊,却在看到洛一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姐姐救我!"
多多森白的獠牙距她咽喉仅半寸,哈出的热气凝成了白霜。
上官白璃突然抬手,玄三立刻带人控住了洛柔。
撬开匣子的那刻,所有人都倒吸凉气,只见二十根火药筒整齐码在丝绸上,引线用红绸扎成蝴蝶结,旁边还摆着盒用了一半的胭脂。
"蠢货。"
洛一碾碎手中瓜子壳,"拿火药当胭脂?"
她突然甩袖,风刃削断洛柔一缕头发,"寒烨冥许了你什么?王妃之位?"
暮色西合时,官差开始清点尸体。
洛柔被炸断的双腿露着森森白骨,躺在雪地里像块破布。
洛雪爬过去想给她止血,反被对方一口咬住了手腕。
"都怪你!"洛柔嘶吼着喷出血沫,"要是早听西皇子的话..."
寒光闪过。上官白璃的软剑己割断她的喉咙,血溅在雪地上像泼了碗朱砂。
"吵。"他甩落剑上血珠,转身将洛一被风吹乱的鬓发别到耳后,"今晚吃暖锅?我让玄三猎了只鹿。"
子时的更鼓声中,洛一在厢房煮茶。红泥小炉上的雪水刚刚沸腾,她拈起一撮明前龙井,茶叶在青瓷盏中舒展如兰。
上官白璃忽然从背后拥住她,下颌抵在她肩窝:"为夫赢了。"
"嗯?"她故意将茶汤煮得哗哗响。
"辣椒水只用了两瓢。"
他咬着她耳垂低笑,掌心顺着她腰线往下:
"夫人欠我..."话音被洛一转身封住的唇堵了回去。
她指尖勾着他腰间蹀躞带往床榻带,玉带扣"咔嗒"松开的声响惊得多多竖起了耳朵。
上官白璃顺势将人压进锦被时,窗外又飘起了细雪。
绣着缠枝莲的帐幔层层垂落,掩住了一室的春光。
多多趴在脚踏上甩尾巴,玄风在院外巡守,虎爪踏碎薄冰的声响混着屋内喘息,惊落了屋檐一串冰凌。
最长的冰棱坠地时,正巧砸中路过的小丫鬟捧着的铜盆。
"咣当"一声巨响,惊得廊下挂着的画眉鸟扑棱棱乱飞。
屋内传来王爷带着笑意的呵斥:"滚远些!"
小丫鬟红着脸跑开时,听见王妃模糊的轻哼被风雪卷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