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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芙站在了云梯前。
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上升，然后停了下来。
门缓缓打开，熟悉的银发男人身着管家制服笔挺的站在那里，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神情漠然冷硬，眸子抬起看见了她，却也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依照写好的程序做出反应。
“姜芙向导您好，我的名字是尧，克莱尔机械集团Y型号智能生活管家，此后将由我来照料您的生活起居。”
熟悉的开头，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
姜芙心知肚明他为什么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说白了一切因她而起，她没有任何怨言，可是心里却有点止不住的难过。
他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的时光，到头来成了只有她记得的一场梦。
仿生人面世初期曾引发了不少的幺蛾子，因为它们实在是太“完美”了，不管是外貌还是性格，想变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且百依百顺，言听计从，没有任何条件的被其主掌控。
它可以是奴仆，可以是朋友，甚至可以是你最亲密的“爱人”。
后来引发了一系列动荡不安的事件后，所有面相大众的仿生人全部都被回收，它们只被允许使用于特殊的场合，且对其设立了专门的监督组织以及上千条规则制度，这才让局面稳定了下来。
在一个“商品”上投入过多的感情是不合适的，因为它们的爱实在是过于的“廉价”。
这点，伏沧和她说过。
——它们是没有感情的，它们的感情只是一串串冰冷的代码。
哪怕尧救了她，也可以说是设定好的成果，因为保护主人的安全是他们应该做的事。
可是生活当中的点点滴滴不会骗人，他看向自己时那眸中的温柔不会骗人，姜芙感受到了不属于机器人的爱和温暖。
姜芙站在门口，喉咙发紧，她看着尧那双平静如湖水的眼睛，里面没有温度，没有记忆，只有机械的礼貌和疏离。
她说：“欢迎回来。”
尧的头并未抬起，语气恭敬：“工程师告诉了我我丢失了一段服务过您的记忆，对此我感到很抱歉，但我向您保证，对您的服务一如既往。”
“甚至会比上一次做的更好。”
如此严谨的，官方的发言。
姜芙的指尖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她看着尧低垂的银白色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规整的阴影，像精密仪器里分毫不差的零件。
她想说很多话，但此刻却又无法宣之于口，于是只能回：“好。”
两人一起回了房间，姜芙在前他在后，尧反手将门关上，随后语调平稳地询问：“您需要什么服务？饮食、清洁、或是休息？”
他还不了解姜芙的生活习惯，刚开始总要亲口问一下。
姜芙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张完美的面容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痕迹——哪怕是一瞬间的迟疑，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但什么都没有。
“不用了，谢谢。”她低声说，声音有些哑。
尧顿了下，转身去了厨房给她倒了杯温水出来。
姜芙在沙发上坐下，她接过水后尧便微微颔首站到一旁，像一尊雕塑，安静、忠诚、毫无破绽。
可是以往的他不会这样的。
“尧。”她突然开口。
“请吩咐。”
他立刻回应，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
“你还记得我吗？”
她问完就后悔了。
这太蠢了，他被重置了这一点彼此都清楚，记忆模块被彻底清除，现在的他只是一张白纸。
果然，尧微微偏头，像在检索数据库，随后回答：“根据档案记录，我们初次见面是在今日，姜芙向导。”
姜芙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
“都怪我，”她的语气微微颤抖，似是有哭腔溢出，“都怪我……如果我当时没有让你跟去，就不会……”
尧的瞳孔微微瞪大。
处理器飞快运转，他上前将她搂入怀中，手掌置于她的后背哄拍，女孩搂着他的脖子，窝在他的颈窝处哭的好不可怜。
这个时候按照规矩，他应该说几句话安慰主人。
可是尧却没有开口。
一种无所适从涌上了心头，让他有点大脑短路。
从他和主人见的第一面起，尧就感觉到了姜芙对他那极力遏制却又汹涌的情感。
那不正常。
他的脑子里有很多案例，那些案例就是为了以防机器人和主人距离走的过近而酿成悲剧的预防针，简单来说就是——
主人爱他们，只是因为程序而己，和别的没关系。
可是面前这个女孩不同。
她此刻的哭泣，是把自己放在和她对等的位置上的。
——不，不是自己。
是“尧”，另一个他忘了的，再也记不起来的过往。
窗外，夜色渐深，军区的霓虹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姜芙盯着那些变幻的色彩，忽然觉得疲惫。
她站起身，朝卧室走去，尧立刻跟上，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太近让她不适，又能在她需要时第一时间反应。
他在门口停下，微微欠身： “晚安，姜芙向导。”
姜芙站在门内，回头看他。
灯光下，他的银发泛着冷光，面容依旧完美得不像真人。
“……晚安。”她轻声说，然后关上了门。
尧看着那紧闭的房间，一股陌生的酸涩突然席卷了他的大脑，让他的视野中都出现了乱码。
但没过几秒又恢复了正常。
现在的他又搭载了克莱尔最新研发出来的芯片系统，以往还算有些棘手的故障在现在不值一提。
可是尧却不知不觉的抬手抚上了心脏的位置。
有点痛。
他将屋内的卫生和杂物都整理好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机器人不需要什么生活质量，里面的装潢也是一切从简，尧本想着首接休眠，眼睛一瞥却看到了没有关紧的抽屉。
他打算上前关上，手指碰到的瞬间也不知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竟拉开了。
没什么别的东西，只是一个个摆放整齐的长方形盒子，打开盖子，里面放着的都是洗出来的照片。
姜芙的照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