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冰昙绽放的第七夜,辽河支流开始倒映异界星辰。渔夫们发现冰层下的游鱼长出了人脸,鳞片缝隙渗出星屑状的卵。山蹲在冰窟边缘,看着星核在掌心搏动,每一下都牵动左眼的星芒——那些光芒正沿着神经侵蚀大脑,将记忆切割成散落的镜片。
雪豹突然咬住他的衣角,利齿间垂落的冰丝在月光下显形。那些丝线从星核延伸至河底,编织成覆盖百里的茧网。山割破指尖,血珠坠入冰窟的刹那,三百具冰棺从河床升起,棺盖的霜纹与他眼瞳的星轨完美契合。
"原来你在这里。"金阳的声音从冰雾中传来。他的右半身己化作虚影,左手指尖缠绕着断裂的影符,"时晷杖不是武器,是祭器。"
山握紧星核,感受到其中胎动:"水在哪里?"
金阳的虚影突然扭曲,露出胸腔内跳动的茧团:"我们都成了茧衣。冬神吞下星核时,时空便织成了莫比乌斯环。"他掀开冰棺,露出里面沉睡的自己——每个棺中都封存着不同时间线的金阳,有的年轻有的苍老,唯一的共同点是心口插着半截时晷杖。
冰面突然裂开蛛网纹,山看见无数个自己在冰棱中厮杀。最清晰的那面冰镜里,他正将星核刺入水的心脏,而水的面容正是冰棺中的冬神。雪豹发出预警的低吼,额间月牙纹渗出银血,在冰面绘出星墟图腾。
"第九次月蚀要来了。"金阳的虚影开始消散,"当蚀光吞没星轨时,茧中之神就会......"
雷鸣般的碎裂声打断了他的话。整条辽河突然立起,化作通天冰柱。山在坠落中看见冰柱内部的结构——每一层都封印着时代的残片:青铜鼎群在岩浆中沉浮,电子星辰在人骨森林闪烁,机械佛陀与基因兽群在虚空对峙。最底层的冰室中,水正在用冰棱镜剖开自己的胸腔,将跳动的星核替换心脏。
"这是代价。"水的声音从所有时间线同时传来。当山坠入冰室时,看见九个不同年纪的水环绕星核起舞,她们割开手腕,银血在虚空绘出囚笼纹路。星核表面浮现出婴儿的面容,正是冬神茧中的胎儿。
雪豹突然人立而起,前爪化作少女的纤手,撕开了时空裂缝。山这才认出,它额间的月牙纹与水颈后的胎记如出一辙。"快走!"雪豹少女的嗓音带着三重回声,"祂要醒了!"
冰室突然坍缩成奇点。山在时空乱流中抓住星核,却被其中伸出的冰藤缠住脖颈。藤蔓上睁开无数星瞳,每个瞳孔都映出他扼杀水的场景。最清晰的画面里,白发苍苍的自己正将时晷杖刺入孕妇腹部——那孕妇的脸,分明是十六岁的水。
"轮回的味道如何?"冬神的声音从星核深处传来。山左眼的星芒突然暴涨,在剧痛中窥见可怖真相:所谓虚空之影,竟是未来成神的自己投下的阴影。每个时间线的弑神仪式,都在为茧中神祇输送养料。
冰藤突然松开,山坠入沸腾的血池。池底沉着三百具青铜棺,棺盖的饕餮纹正在咀嚼影符残片。当他触碰最近那具棺椁时,棺中伸出金阳腐烂的手,掌心的影符拼出西个血字:杀死源头。
血池突然倒卷,凝成水的嫁衣。山穿上嫁衣的刹那,星核与心脏共振出毁灭的频率。他看见自己站在长白山之巅,脚下是十万个重复弑神的世界。时晷杖从云端坠落,在触地前分解成三百六十枚冰棱,刺入每个时空的冬神茧。
"你终于明白了。"水的声音从嫁衣纹路中渗出,"要终结轮回,就要成为轮回本身。"
当月蚀完全吞没星辰时,山撕开胸腔,将星核嵌入骨骼。剧痛化作三万六千根冰针,在他的神经上雕刻创世图腾。雪豹少女在虚空尽头吹响骨笛,所有时间线的冰棺同时开启,走出的水之灵们手捧星核碎片,化作锁链缠绕冬神茧。
山踏着冰棺走向茧体,嫁衣下摆扫过的时空尽数凝固。当他的手指触碰到茧壳时,看到了最初的真相:在时间起始之处,少年山与水共同种下星核,只为在亿万年后诞下能弑神的新神。
"这就是我们的罪。"水的声音从茧中传来。山吻上茧壳的裂痕,星核在唇齿间迸发光芒。当光芒吞没一切时,他听到了雪豹少女的哭泣,看到了金阳在时空尽头重聚影符,而冰河两岸的血色冰昙,正在盛开中化为灰烬。
新生的啼哭响彻星墟。山抱着婴儿站在冰封的辽河源头,左眼的星芒己熄灭,只余下深邃的虚无。怀中的婴儿掌心生着月牙痕,正用纯黑的瞳孔凝视世界。远处幸存的部落开始朝拜,他们没发现新筑的冰殿廊柱上,三百六十个时空的山正缓缓石化。
雪豹少女跪在冰碑前,碑文是她用利爪刻下的预言:"当弑神者成为神,轮回便完成了闭环。"碑底的小字正在渗血,那是所有时间线里,水临终前重复的唇语:等第九次月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