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计,我们小村里的所有人,今晚指定是一个不眠夜。
整个晚上我就像一个木头一样,面无表情地杵在一边,呆愣着,因为对于他们的说话,我根本就插不上嘴,而且,有时我张着嘴要回答他们的问题时,他们都会急切跳过我,自己给自己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我打起精神扫视了一圈,看见他们依旧亢奋着,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议论着,他们完全没有一点犯困的意思。
此时,我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妈妈,被周围人吵了这么久,她仍旧双眼紧闭,完全没有一点要醒来的意思。
这时,一个哈欠来袭,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致,我强忍着,忍住了。
没想到,紧接着另外一个哈欠又来了,这次没有忍住,一个哈欠打了出来。
很意外,我打的这个哈欠把他们的谈论给打断了,大娘扭着头看了看窗外,看见刚刚漆黑的天空,这时开始变得蒙蒙亮了起来。
“啊!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了,我们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没有吵醒她,我看啊!寒月她妈妈真是命不久矣,哎!”
“可惜,真是可惜了。”
“哎!命苦啊!真是命苦。”
大娘和婶子们感叹着。
“天都快亮了,咱们还是回家吧!别打扰寒月休息了,你看她都困了。”一个叔叔心疼地说着。
此时,我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大家纷纷看了看我,随后,他们便一个一个地走出了我家。
我迷迷糊糊地只听见他们临走时,每个人甩下的一声声的叹气声。
他们走后,我像死猪一样沉沉地睡着了。
这段时间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妈妈,没有人和我换班,我一个人一天一天的熬。
再加上妈妈的病情让我很揪心,而且我经受了到处借钱的忧愁,心里和身体上都很疲惫,不知不觉我睡得就沉。
不知我睡了多久,不知现在的时辰,迷糊中听见有人在我耳边呼喊着,
“寒月,寒月,快点醒一醒,快点醒一醒。”
他一边呼喊着,一边摇晃着我。
我睁开惺忪的睡眼,用手揉着眼睛。
此时,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我的眼睛里,一时间我的眼睛被刺得睁不开,我又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寒月,睁开眼,屋子里怎么这么臭呢?”
我不用睁开眼,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就知道是爸爸来了。
我淡淡地说,
“嫌臭,你可以走开,李婶那里香,你可以去找她。”
听着爸爸没有再言语,我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看炕上的妈妈,依旧在睡着,我扭过头,看见爸爸捂得严严实实。
我斜了爸爸一眼,冷冷地说:“怕被传染上,那就不要来,赶紧走。”
听见我夹枪带炮冷言冷语,爸爸一言不发,知趣地一扭头,就朝着门口走去,我瞟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谩骂着他。
“哼,我今天的冷漠,就是因为昨天你对我和妈妈的冷漠,作为两个角色,爸爸不是爸爸,丈夫不是丈夫,我每次喊你爸爸的时候,你难道就不会想起,你做的那些事情吗?你难道还会心安理得的答应吗?”
眼看着爸爸走出了院子,我急忙去查看妈妈,因为刚刚爸爸所说的臭味,我估计是妈妈拉尿了,或者是她身下的褥疮伤口腐烂了。
我跪在妈妈的身旁,做着在医院和护士姐姐学会的护理,我轻轻地帮妈妈翻了翻身,此时,一股股恶臭扑面而来。
没错,妈妈这是拉了,而且褥疮的伤口,似乎明显比在医院的时候更大了些。
也难怪,伏天的天气这样的潮湿闷热,妈妈在医院的时候还有空调,能解暑,而回家后,只有房梁上那破旧的吊扇。
这吊扇听妈妈说,还是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妈妈的陪嫁,在当时可算是最贵重的陪嫁品了。
结婚这几年,家家户户通过自己的努力己经换了更大的电风扇了,而我家,因为贫穷,却依旧在用着这么老旧的吊扇。
这吊扇上面覆盖了一层铁锈渣,铁锈渣上面粘着一层黑黑的油泥土,转起来那可谓是懒洋洋,不仅没有一点风,还很响。
看着妈妈屁股上黏糊的屎,再看着她那骨瘦如柴的身体上面,那触目惊心的褥疮。
伤口上面流着脓水,透过伤口,甚至都能看见妈妈那白白的骨头,真是让人触目惊心。
面对眼前的这一切,我心痛着,一向要强,爱干净的妈妈,如今却是这样的狼狈不堪,她如果有意识,那她肯定会责怪我,肯定会痛骂我。
于是,我忍着心痛,忍着扑鼻而来的一阵阵恶臭味儿,我帮妈妈清理着,帮她擦洗着。
此时,我开始责备起自己,为什么晚上要睡觉呢?一睡竟然还睡的那样沉,如果今天不是爸爸喊叫我,我还在睡觉。
因为睡觉,我忘记了隔段时间帮妈妈翻身,才让妈妈伤口这样的严重。
以后,我不能再睡觉了,必须一刻不离地守着妈妈,帮妈妈翻身,及时的清理,我在心里暗暗地告诫着自己。
正当我仔细地帮妈妈清理的时候,这时,爸爸又折回到了家里,
“咦!太臭了,太臭了。”
听见爸爸嫌弃的声音,我抬起头,看着他站在门外的窗户处,他戴着口罩,还用手捏着鼻子,一脸的嫌弃。
“太臭了,你难道就闻不见臭吗?我刚一走进院子里就闻见了一股股恶臭,我这还戴着口罩呢,如果不戴口罩,不得把我熏死啊!”爸爸捏着鼻子说。
“寒月,你赶快戴一个口罩吧!快熏死人了。”爸爸捏着鼻子,继续发着牢骚。
我一边帮妈妈擦洗着,一边抬了抬眼皮,瞟了他一眼,冷漠地说:“她是我妈妈,即便是再臭,我怎么会嫌弃呢?”
爸爸急忙问道,
“那我以后老了,你也是不是这样不嫌弃呢?”
我冷眼看了爸爸一眼,呵呵地笑了一声。
此时,爸爸感觉到了我对他的敌意,他向前探了探头,欲言又止,只见他不住地摇着头。
能感觉到,我刚刚那冷漠的话让他很失落,很气愤,他想反驳,想教育我。
但是他看到我那冷若冰霜的样子,想一想他做的龌龊事。
爸爸如果教育我,那估计也是徒劳,我根本就不会听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