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的秋天来得突然,林若冰站在“新生”蛋糕店的玻璃门前,看着第一片梧桐叶旋转着落在人行道上。
三个月了,自从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和满心疮痍来到这里,时间就像这条老街上的行人一样,匆匆而过,不留痕迹。
“林姐,杏仁粉到了,我放仓库里了。”小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林若冰转身微笑:”谢谢,记得登记入库。”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腹部内侧的疤痕,那是挡刀后留下的。医生说疤痕会随着时间变淡,但记忆不会。
蛋糕店是她用家族账户里最后一点干净的钱开的。叶亦然和苏清寒帮她找了店面,办了执照。
门铃清脆地响起,一个浑身湿透的男孩站在门口,头发滴着水,怀里抱着一个同样湿淋淋的纸箱。
他的眼睛在看见林若冰的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
“请...请问这里招人吗?”男孩的声音有些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我什么都能做,洗碗、打扫、送货...”
林若冰皱了皱眉。招聘启事贴在橱窗一周了,来应聘的都是有经验的糕点师,没人符合要求。
眼前这个看起来不过十八出头的男孩,显然没有任何烘焙经验。
“我们招的是有经验的糕点助理。”她尽量让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淡。
男孩的眼神黯淡了一瞬,随即又亮起来:“我可以学!我学东西很快的!而且...”他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在安静的店里格外清晰。
男孩的脸瞬间涨红,像是晚霞染红了云朵。
林若冰不知为何想起了自己刚到首都的那天,也是这样的雨天,她站在陌生的街头,口袋里只剩最后一张皱巴巴的钞票。
苏清寒递给她一把伞,说:“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你叫什么名字?”她听见自己问。
“沈星辰!”男孩的眼睛又亮了起来,“星辰大海的星辰!”
林若冰嘴角微微上扬:“先把身上擦干,然后到后面厨房来。试用期一周,没有工资,包吃住。”
沈星辰像是中了彩票一样,差点跳起来,“谢谢老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就这样,“新生”蛋糕店多了一个笨手笨脚但无比勤快的帮工。
林若冰让他住在店铺二楼的小阁楼里,那里原本是堆放杂物的空间,沈星辰却高兴得像得到了宫殿。
第一周,他打碎了三个搅拌碗,烧糊了两锅奶油,但在林若冰手把手的教导下,到第七天时,己经能独立完成基础的海绵蛋糕胚了。
“姐姐,你看!”沈星辰献宝似的捧出一个形状不太规则的蛋糕,“我按你昨天教的做的!”
林若冰切了一小块尝了尝,味道意外地不错。
“糖放多了10克,烤箱温度高了5度,但...”她看着男孩期待的眼神,“还不错。”
沈星辰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我会做得更好的!”
他确实在进步。每天林若冰开店时,沈星辰己经打扫完卫生,准备好所有工具;关店后,他坚持留下来练习到深夜。一个月后,他己经能做出像样的马卡龙了,虽然形状大小不一,但味道无可挑剔。
“星辰,把这份订单送到隔壁写字楼。”林若冰将包装好的蛋糕盒递给他,“17楼,王小姐。”
“保证完成任务!”沈星辰敬了个滑稽的军礼,逗得小梅咯咯首笑。
林若冰看着他飞奔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个男孩身上有种奇怪的感染力,连她这样习惯与人保持距离的人,都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下午三点,暴雨突至。林若冰站在窗前,看着雨帘中模糊的街景,突然想起沈星辰出门时没带伞。她犹豫了一下,拿起门后的长柄伞。
“林姐?”小梅疑惑地看着她。
“我去送伞,你看店。”林若冰说完就推门走进了雨里。
雨水打在脸上,冰凉刺骨。她小跑着穿过马路,在写字楼门口看到了浑身湿透的沈星辰,他正用外套护着蛋糕盒,自己却淋得像只落汤鸡。
“你是白痴吗?”林若冰把伞撑到他头顶,“蛋糕重要还是你重要?”
沈星辰愣住了,水珠从他的睫毛上滴落:“蛋...蛋糕重要...这是客人订的...”
林若冰不知哪来的怒气:“淋雨生病了谁给我干活?”她拽着他往回走,“下次再这样,扣你工资!”
“姐姐...”沈星辰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仿佛一个犯错的小孩。
雨水顺着林若冰的发梢流下,她这才意识到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沈星辰的眼睛在雨中显得格外明亮,像是能看透她层层防备下的柔软。
“闭嘴,回去洗澡。”她松开他的手腕,转身走在前面,心跳却莫名加速。
那天晚上,林若冰做了噩梦。梦中的她又回到了魔都大酒店,但这次被绳子束缚的人变成了沈星辰,而拿着刀的人是她自己。
“不要!”她尖叫着醒来,冷汗浸透了睡衣。
阁楼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星辰穿着皱巴巴的睡衣出现在她门口,手里还拿着一个擀面杖:“姐姐!怎么了?有贼吗?”
林若冰看着他滑稽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笑着笑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沈星辰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我...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林若冰擦了擦眼泪,“只是做了个噩梦,回去睡吧。”
沈星辰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妈妈以前说,做噩梦后喝点热牛奶会好一些。我...我去给你热一杯?”
林若冰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点了点头。
十分钟后,沈星辰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一块小小的、形状奇怪的饼干。
“我自己试着做的动物饼干,”他不好意思地说,“虽然长得不像兔子更像老鼠...”林若冰咬了一口,太甜,烤得有点过火,但莫名地让人感到温暖。
“谢谢。”她轻声说。
沈星辰挠了挠头:“那个...如果再做噩梦,姐姐可以叫我,我就在楼上。”说完,他红着脸匆匆离开了。
林若冰捧着温热的牛奶,看着那块歪歪扭扭的“兔子”饼干,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似乎融化了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