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德不会酿酒。
他一个城市出生的孩子,压根就接触过酿酒这种东西。
但好在他有一个来自贵州怀仁的战友,俩人不但是一个班的,还是上下铺,所以关系极好。
他战友家里就有一个小作坊,专门生产贴牌酒的。
因此刘德不止一次从战友口中听过酒是怎么酿造的。
从选料、制曲、到发酵、蒸馏、陈酿、再到勾兑和灌装。
刘德一个没怎么喝过、甚至有些讨厌白酒的年轻人,比喝了一辈子酒的人都要懂理论知识。
没错,他也只是懂理论,没有亲手实操过。
可懂酿酒的理论,就已经超过不知多少人了。
只可惜,他想蒸馏酒精用于伤兵消毒的想法,还未开始就破灭了。
刘德站在大帐外,抬头看着星空。
如今没有工业污染,更没有光污染,皎洁的月光再加上漫天的星星,即便是没有火把,他也能看到百米以内,这在后世几乎是不敢想象的。
“怎么了?”
门口把守的军官看到刘德这副模样,上前问了一句。
“大人。。。
今天之战伤者甚多,我本想讨些酒来治病。
没想到军中无酒。。。”
扭头看了一眼这位三十多岁的军官,刘德叹了口气。
“某姓严,名峻,字高溪。
家父取韩非子犹上高陵之颠、堕峻溪之下而求生。
你呢?”
那军官也沉默了片刻,突然自报家门。
“我。。。叫刘德,没有表字。”
听到严峻问自已,刘德摇摇头。
“哦,你还未及冠吧?
无妨,我看大人对你颇有好感,若是再有表现,入了大人的眼。
以后请大人为你取个表字想必不是难事。”
严峻笑着上下扫了刘德一番。
“我等从军,干的就是卖命的活儿。
进了军营,某就没有想着囫囵的回去。
多活一天,就是老天爷赏赐。
拿了军功,升了职位,那便是命好。
若是暴尸野外,或是被贼军拿了首级,也无甚可抱怨的。
马革裹尸本就是我等宿命,你还年轻,见不得死人,也是正常。
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紧接着,严峻突然解开自已的甲衣,扯开里面的直裾衣,露出了胸前一条扭曲的疤痕。
说完,穿好甲衣,又拍了拍刘德的胳膊,重新站了回去。
刘德看了一眼大帐内,还没有脱去盔甲的皇甫嵩,正举着油灯伏案,应该是在看地图。
又转头望了一眼远处灯火通明的伤兵营,即便心里不是滋味,却也只能作罢。
掀开自已营帐的布帘,三个什长都已经和衣而睡,刘德看了一眼,却没有任何睡觉的想法。
干脆再度来到梁屯将的营帐。
门口把守的两名亲兵看到他,弯腰作揖后,掀开了布帘。
“怎么样了?”
刘德走到地铺前,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还在昏睡中的梁屯将。
“一直在睡,我刚喂了点水。”
梁都伯双眼有些通红,脸上也有些泪痕。
刘德探手放在梁通鼻下,呼吸还算平稳,又把了一下脉搏,跳动已经比刚才有力了一些。
摸着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没有发烧,估计是布洛芬起了作用。
“已经稳定住了,如有发热等异常,速来寻我。”
又凑着油灯看了看梁通的脸色,虽然还是有些惨白,但整体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样之处。
只要不惹上破伤风,那只需静养就好了。
“谢大人救命之恩,小人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头了。”
梁泰却再次跪下磕起了头。
“不用这样。
我先回去睡了,有事情马上来找我。”
刘德赶紧一把捞住梁泰,安抚了一句后,回到了自已的营帐。
这次梁通一睡就是三天,而大军也在驻扎在这里没有再动弹,只是不断的加固营墙。
刘德便趁着这个机会继续训练起了士卒,不过这次,换上了兵器。
练习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刺杀。
因为前次与贼军大战,捡了不少五军营的长兵回来,手下十几名兵卒人手一把长兵。
虽然手中长矛、长枪和卜字长戟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可不管如何,总是要比环首刀要强上不少的。
说起刺杀,很多人可能觉得有些稀松平常,这有什么好练的。
可在这些没当过兵的兵卒里,已经是少有能拿得出手,且容易训练的的标准动作了。
因为长兵器的长度优势,面对黄巾贼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贼兵冲阵时,一堆长兵戳出,轻松能带走无数生命,自然是杀敌最有效的手段。
“刺!收!刺!收!”
刘德站在空地上,带着手下的兵卒们挥动着手中的武器,一次又一次的练习着刺杀。
这么简单的动作不停的重复,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形成肌肉记忆,遇到危险或者慌乱的情况下,也能凭借肌肉记忆,拼死一搏。
“大人,我家公子醒了,想见你。”
就在练习正酣的时候,梁泰一路小跑了过来,面露喜色。
“夏昴,你带着他们继续练,每半个时辰休息一刻钟。”
刘德擦了擦头上的汗,将马槊放在营帐旁的武器架上,对着夏昴交代了一句,便跟着梁泰一起。
“大人,你醒了。。。”
进了梁屯将的营帐后,顿时觉得营帐里闷的厉害,还一股子说不清的味道。
梁通正背靠着木箱,手里端着木碗,小口喝着菜糊。
“我听梁泰说了,是你救了我。
救命之恩不言谢,惠意铭心间,来日方长久定当报前恩。”
被帐外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睛梁通,待布帘子放下后,才适应了这个光线。
放下手里的木碗,坐在榻上双手抱拳,头也深深埋下对着刘德行了个礼。
“大人。。。”
刘德施手救人,并非打算挟恩图报,见梁通一副正式的模样,刚想说点什么。
“我身负重伤,梁泰又要侍候我,无法带兵。
这样,他手下那些兔崽子 们,就先交给你带了。
这伤不休养数月,怕不能痊愈。
如今这手上无力,连个碗都端不住,我就不拖你后腿了。”
没想到,梁通直接挥挥手,打断了刘德还未说出口的话。
说话的时候,还轻轻摸了一下伤口的位置,此时没有包扎麻布,能清楚的看到已经开始结痂了。
“帐内空气污浊,对养伤不利。
最好把帘子打开,若有些气力的话,可以出来走走,活动活动气血。”
刘德看着梁通那依旧白的有些渗人的脸,提醒了一句。
“好,你且去忙,有事我再唤你。”
梁通点点头,拿起碗继续喝起了菜糊。
“那大人多加休息,莫要妄动崩了伤口。
我继续去练兵,有事叫我。”
刘德深吸了一口气,干脆抱了抱手,转身告退。
刚离开营帐没走几步路,就听到大营门口处突然响起了嘈杂的金属敲击声。
“贼军来袭!”
“贼军来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