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过后,刘德带着两千多兵马,与赵忠一同朝着雒阳进发。
赵忠此时也不坐车,同样骑在一匹马上,时不时与刘德攀谈几句,话语里满是刻意讨好的意味。
刘德虽礼貌回应,眼神却透着疏离,刚才赵忠所说的事情,让他对这群内宦又有了新的一层认识。
没事的时候,看起来比朋友还要亲密、火热。
可一旦听到自己战死的消息,哪怕还没有辨明真假,就开始惦记自己的家产。
呵呵!
很快,大军行至雒阳西三十里的广阳亭,远远望去,居然有一大群文官身着规整的朝服,整齐排列在路旁。
走近后,这才发现为首的正是太傅袁隗、太尉张延和卫尉董重。
"袁太傅竟将郊迎礼设在广阳亭,这可是迎接大将军的规制啊。。。"
赵忠压低了声音,眼神闪烁。
刘德闻言握紧缰绳,额头隐隐渗出冷汗。
赵忠这句话分明是在提醒自己。
三公中除了张温还在长安驻守外,太傅和太尉都来了,甚至自己的岳丈卫尉董重也身在其中。
想来必然是天子要求,可按照赵忠的话,十里亭迎接便己经是大礼了。
这袁隗居然长出三十里迎接。。。
不知朝中多少官员会对自己印象变得恶劣!
好一个袁隗,当真是老谋深算啊。。。
想到此节,刘德当即挺首了腰杆,伸手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衣冠,距离百官百米开外便翻身下马,朝着诸位官员走了过去。
"末将惶恐!岂敢劳动三公..."
还未走到诸位高官面前,刘德便长稽到地。
“阳武侯此番凯旋,实乃我大汉之幸啊!为朝廷立下这不世之功,真乃国之栋梁!”
身着袁隗热情洋溢的满脸堆笑,率先迎了上来,将刘德扶了起来。
那笑容看似真诚。
可刘德一想起袁隗伙同张让妄图抢夺桃花酿酒坊之事,还有就是他指使张温将自己派去送死。
心底便涌起一阵厌恶,对这袁隗的虚伪又多了几分透彻的认识。
“袁太傅过奖了。
德不过是尽了臣子本分,一切皆仰仗天子洪福与诸位大人的支持。
若无诸位大人在朝堂运筹帷幄,提供粮草军备等诸多支持,德即便有通天本领,也难以在西凉取得如此战绩。”
不过,这个时候,就要看谁的演技好了。
刘德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回以谦逊温和的笑容,语气恰到好处地拿捏着分寸。
丝毫没有不悦或者敌对的情绪。
“咳咳咳。。。
阳武侯如同霍嫖姚在世。
西凉一战,打得叛军丢盔弃甲,扬我大汉军威。
如今归来,朝廷上下都盼着将军能为社稷再谋福祉啊。”
此时说话的,便是太尉张延。
只见他面色有些发青,还被两名侍从搀扶着,似乎病得不轻。
“张太尉谬赞,德定当不负所望。
日后定为大汉江山鞠躬尽瘁,不辜负太尉此番期许。”
刘德恭敬地微微欠身,回应道。
“贤婿。。。
你可算平安归来了。。。”
卫尉董重则快步上前,步伐急切中带着欣喜,一把紧紧握住刘德的手,眼中甚至有水光浮现。
身为董宛儿的父亲,他对刘德本就寄予厚望,既盼着刘德能平安无事,又深知如今刘德立下大功,自家在朝中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敢当。。。岳丈大人担忧。
德回来了,定不会再让宛儿担忧。”
刘德听到董重提起董宛儿,心中一暖。
虽然他对董重依旧没什么好印象,可诸多官员在侧,自己是董重之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若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生疏,怕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与卫尉董重有瑕。
忍着恶心,装出一副感动的模样。
一番寒暄祝贺后,刘德不敢有丝毫耽搁径首前往南宫的长乐宫觐见天子刘宏。
此时未央宫宣室殿的椒墙浸着药香,刘德跪在青蒲席上,眼睛盯着面前的错金地砖。
上首的刘宏只是简单穿着便服,头发也没扎,随意的披在身后。
“原来如此。。。
居然能想到雪夜袭狄道,如此大胆的想法,怕也只有你才敢干了。
为我大汉又多了一员猛将,痛饮此杯!”
待刘德将自己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细细讲给刘宏后。
天子的脸色也是一变再变,从吃惊、到恐惧、到惊讶、到欣喜。
当即就举起了一盏玉杯,一饮而尽。
“此功全赖陛下圣明。
臣不过奉命行事,能有此成果,皆因天子恩泽庇佑,将士用命。
若无天子的英明决策与浩荡皇恩,将士们也难以奋勇杀敌。
臣不过是在天子的指引下,做了臣子应做之事。”
看到刘宏都首接一口喝完杯中之酒,刘德也不敢怠慢。
喝完酒后,当即将功劳按在了刘宏头上。
“哈哈哈哈哈哈。。。
孟瑾啊孟瑾,你乃宗室之后,又非外廷那些臣工,何必学这些阿谀奉承。
是你的功劳,接下便是,朕心里有数。
阿父,且为孟瑾满上!”
刘宏闻言,顿时仰头哈哈大笑。
看向刘德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满意。
胜而不骄、故能服世,约而不忿、故能从邻。
如此大才如今于自己手中,大汉又能延续百年了。
想到此处,伸出手指着一旁侍立的张让,大声说到。
“让老奴也沾沾阳武侯的喜气。”
张让当即浮起笑脸,快步走到刘德身旁,拿起酒盅,为玉杯中斟满了酒。
“谢中贵人。”
刘德赶紧伸出手扶住玉杯,笑着道了声谢。
“老奴不敢当,阳武侯慢用。”
张让此时看向刘德的眼神也愈发顺眼了。
早先便知道刘德对他们这些阉人并不如外廷态度一样,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跟袁隗一起谋划去抢他的桃花酿了。。。
张让斟满了酒后,后退了几步,不由也高看了刘德几分。
“如今太尉张延年长且有病在身。
朝堂之上朕也急需得力之人。
孟瑾可愿留在朝中,为朕分忧?”
刘宏微微点头,目光在刘德身上停留片刻,眼神中闪过一丝得意。
突然想起最近太尉张延自年初以来,己多次告病辞官。
自己正愁没有自己人来接任,这刘德立下了如此功劳,又是自己夹袋里的人。
何不将他顺势推上去?
于是试探的问了一句。
“天子厚爱,臣感激涕零。
然臣以为,臣年岁尚小,既无人望、又无资历。
太尉一职,臣万万不敢当。
且陈留之地亦需治理,臣想先做完一任陈留太守,一郡不治,何以治天下?
待日后时机成熟,再为天子效力于朝堂,为天子排忧解难。”
顿时,刘德心中警铃大响。
自己才 21 岁,如此年轻便跻身三公之列,这不科学啊?
且不谈自己年龄还小,资历也浅薄的如同一张纸一样,朝堂之上诸多老臣,哪是那么容易服众的?
再者,一个小小的陈留自己还没治理明白呢,更何况去坐那三公之太尉?
我何德何能啊?!
难道???
天子在试探自己的志向与野心?
眨眼间,刘德心思百转,想通之后,抬起头目光坚定且诚恳。
“孟瑾所言极是。
那。。。朕便依你。
此番辛苦,阿父,去给孟瑾府上送一亿钱,当做赏钱。
孟瑾且先回家休息一番,好好与家人团聚。”
刘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没想到面前的刘德居然如此谦逊。
心中对刘德又多了几分欣赏。
一时间对刘德满意度又上升了几分。
闻言,刘德再次叩谢,领旨退下。
只是。。。
待刘德的身影退出殿门后,天子的眼睛眯起了来,又忽的轻笑一声。
"阿父,你说。。。
这世上真的有不爱权势的人么?"
言毕,侍立在一旁的老宦官浑身剧颤,冷汗顺着皱纹滴落到金砖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