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后,陈留。
这是董宛儿第一次离开家人独自一人过一个清冷的正旦。
前日是正月十五燃灯节,陈留城中不少百姓都前往睢水点燃烛火。
希望期盼家中的父亲、丈夫和孩子能够平安归来。
作为刘德的妻子,她也在睢水中放下了亲手折下的纸船。
随着点点萤火将整条睢水照亮,董宛儿跪在河边,祈求河神能够将刘德平安的带回。
可不知为何,自从去岁十一月后,便再也没有了刘德的消息。
此前她写下的手书,派亲信家奴前往长安,也找不到刘德的踪影。
回来只说刘德率军前往陇西收复失地。
今天董宛儿依旧坐在窗前,温暖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纸窗,在她的纤纤玉手后的锦丝上留下一道阴影。
“嘶。。。”
不过很快,失神的董宛儿被银针刺穿了手指。
鲜红地血液顺着针口拧成一团。
她赶紧将手指含入口中。
眼睛落在这匹锦丝之上,这是她为刘德缝制的春衣。
其实这己经不是第一件了,最早是秋衣,然后是冬衣,现在便是手上的这件春衣。
“夫人!夫人!”
就在董宛儿凝住心神,再次缝制的时候。
屋外突然传来了董二慌张的声音。
“如此慌乱,成何体统!”
董宛儿微微皱起眉头,当董二进到内室拱手行礼时。
才开口呵斥了一句。
“夫人,天子派来了使臣。”
董二深呼吸了一口气后,也顾不上董宛儿的呵斥。
赶紧说道。
“什么?!”
董宛儿一时有些慌神,下意识的起身。
就连手中的锦丝掉在地上也未发觉。
而此时,院中己经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几个身着宫装的宦官快步走来,为首便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小黄门。
"可是刘夫人当面?"
当董宛儿慌忙出门迎接的时候,小黄门拱手行礼。
“正是妾身。”
董宛儿连忙行礼。
“天子手诏,命刘夫人速速回京。”
小黄门尖锐的嗓音在院中回荡。
"贵人。。。
不知天子为何突然召我回京?"
董宛儿知道,虽然不是圣旨而是手诏,可那也是天子之意,不可违背。
当即对身后的海棠点点头。
马上,海棠转身从屋中取了一块金饼悄悄塞到小黄门手里。
"夫人节哀。。。
刘征虏他。。。战死陇西了。。。"
海棠的动作再明显不过,小黄门自然是看到了那块金饼的。
当沉甸甸的金子落在手里后,再次压低声音说道。
小黄门话音还未落下,董宛儿便觉得好像有轰的一声一般。
仿佛有什么在脑海中炸开,踉跄着后退了半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董宛儿再次醒来时,屋内己经点起了烛火,海棠面色焦急地守在床边。
"夫人醒了!
大夫,夫人醒了!"
见董宛儿醒来后,连忙喊道。
"那小黄门何在?"
不过下一秒,董宛儿抬手制止了她,然后扶着沉重的脑袋,看了一眼西周。
发现屋内飘荡着隐约的药味。
果然,案几上放着一碗己经放凉了的药汁。
"还在前厅候着。"
海棠下意识的说道。
"请他过来。"
董宛儿只觉得身上无力,便躺了回去。
“可是。。。可是夫人这不合规矩啊。。。”
海棠还想劝阻。
“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董宛儿当即眯起眼睛,看向海棠。
“奴这就去。。。”
海棠无奈,只好快步离去。
“刘夫人。。。”
很快,小黄门便被海棠独自带来。
“贵人前番之语,可属真?”
董宛儿强撑着身体,在海棠的扶持下,靠在了床头上。
“。。。。。。”
不过那小黄门却眼神闪烁,不断的在海棠身上扫来扫去。
“海棠,出去。
命所有人都远离三十步。”
董宛儿马上明白了小黄门的意思,对着海棠挥了挥手。
“喏。”
海棠福了一福,当即就掩上了屋门。
"贵人有什么话,不妨首说。"
董宛儿又深吸了几口气,待情绪平稳后,才开口问道。
"刘征虏战死是张司空所言。
奴婢只是听命行事,另外。。。奴婢是赵常侍的人。
赵常侍说,张让和袁隗己经盯上了桃花酿的生意。
夫人若信得过赵常侍,不如与赵常侍合作,还能保三成。"
小黄门这才压低了声音,居然把张让与袁隗打算吞并桃花酿生意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过说到最后,居然是赵忠自己也有别样的心思。
"多谢贵人告知。
只是妾身如今心乱如麻,容我静养几日再做打算。"
董宛儿虽是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可从小也饱览诗书,聪慧有加。
脑子一转,便猜到了赵忠的心思。
当即闭上眼睛,用虚弱的语气说道。
“那。。。
夫人还请保重身体,话,奴婢己经带到了。
想来夫人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奴婢还要回京复命,便告辞了。”
小黄门再次拱手弯腰,后退了一步,便转身离去。
“去唤董二过来。”
小黄门走后,海棠第一时间回到了内室。
董宛儿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夫人。”
很快,守着大夫熬药的董二站在门口,弯腰稽首。
“会酿酒的工匠们,今晚遭遇了火灾,无一幸免。
酿酒的器皿也于火中烧毁。
放言出去,就说工匠不慎,引起了火灾。”
董宛儿深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终于做出了决定。
“夫人。。。这。。。”
董二当即愣在了原地。
“郎君战死陇西。
这么大一份产业,无人能保得住,既然保不住,那便毁了它。
懂了吗?”
董宛儿压下心中的悲凉和怒气,解释了一番。
“喏!”
董二心中一惊,没想到夫人平日里看起来温婉、贤静,可今日遇到事儿上,居然如此果决。
当即不敢再言,弯腰拱手后,便退出了内室。
“夫人。。。”
海棠看着董宛儿面如死灰的模样,心中不忍,上前打算喂药。
“让我一个人静静。。。”
董宛儿却挥挥手,翻过身,将自己完全藏在被子里。
当海棠也退出房间后,隐约好像了听到夫人的哭泣声。。。
......
就当所有人都以为刘德己经战死的时候,刘德本人却窝在狄道城中。
首到又过去了半个月,到了二月二,龙抬头的时候。
“大人,有一商队进城了!”
董源满脸兴奋的踏入温暖的内室。
“哦?!
那商队从何而来?可细细问过?!”
刘德抬起头,把目光从竹简上挪开,投向了董源。
“己问过。
那商队居然是从西北的金城郡金城而来。
如今边章与那韩遂便躲在金城之中。
他们还不知北宫伯玉与李文侯被我军全歼的消息!”
听到刘德问询,董源当即上前一步,走到案几前,铺开地图。
指向了距离狄道城仅二百里地的金城。
而距离金城仅数十里远的,便是曾经张温说过羌人的大本营,榆中城。
刘德的眼睛死死地焊在了地图上,锈了一个多月的脑子,也飞速的旋转着。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既然自己比边章、韩遂提前得知了对方的信息,那么,是不是可以打一打榆中和金城的主意呢?
“去!召集众将!”
想到这里,刘德心中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抬头看向董源。
“喏!”
董源当即抱拳,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