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刻不离的观察着江恒和贺铭的反应。
贺铭的酒杯还在半空中,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这像是一种示威。
江恒沉吟了下,手里的动作停下了,刀叉与木质桌子触碰时发出的闷响,让人感觉心里一沉。
江恒最终端起酒杯,毫不犹豫的跟贺铭碰杯,还故意把杯口往下压,那是后辈对长辈的尊重,但是看在全场人的眼里,这就是下位者对掌权者的示弱。
“哈哈哈哈哈江大师啊江大师……”
贺铭狂笑着起身,我鄙夷的说了句:
“装啥啊,碰个杯就给你哄开心了。”
江恒轻笑一声,又将酒杯放回桌子:
“酒就不喝了,胃不好。”
“赏脸喝一杯,别扫兴。”
他将手搭在江恒肩上,手上明显用了几分力气。
妈的,真是给你脸你就蹬鼻子上脸!
碰个杯哄哄你就完了,还让喝一口。
哪有这么多事?
真给自己当茅山掌门了!
我冲着江恒摇了摇头,他反而露出一抹笑,示意我不要担心。
说的轻松,这好歹是我老公,我不担心那才是见鬼了。
虽然平时也没少见鬼。
江恒故作迟疑的举起酒杯,荡漾着的红酒在杯壁上留下残痕,接着就是冗长的等待。
贺铭己经将整杯酒喝下肚,看样子势在必得。
我看他那欠揍的死样子就恨的牙痒痒。
也不知道这种缺德的东西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良久,江恒都没有反应。
连我也开始怀疑他到底在想什么了,但是这种情况下哥们肯定不能开口问啊!
我承认刚才看到贺铭难为江恒是有些急性子了,现在静下心来,倒是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没什么依据,就凭江恒是个心高气傲还爱使坏的主儿。
“怎么样,江大师,一杯酒而己。”
这句话还没落地,贺铭突然发出不似人类的低吼,接着就扭曲着摔倒在地。
我离的最近,看清楚他皮肤下生出无数细小颗粒,像是有人在他皮肤下塞了很多小米粒。
我脊背一阵发寒,哥们虽然没有密集恐惧症,看见这场景也是胃里首犯恶心。
这变故发生的太突然了,大厅里充斥着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刺的人耳膜疼。
“贺掌门!贺掌门这是怎么了?”
“这……这是谁干的?!”
“长老们去看看啊!”
啧,这还真是护主心切啊。
周围的人都乱了阵脚,除了一个人。
江恒摇晃红酒杯,注视着红酒折射出妖异的光晕。
“贺,准掌门。你可能没有打听清楚,我隶属于阴阳宗,这小门小派的……又没有什么仁义道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他!是他!你们咳咳,咳咳咳……”
贺铭“哇”的吐出口黑血,整个人蜷缩着颤抖,仔细看才能看到,皮肤下的东西还在活动。
“这……这里面有活物啊!”
其中有人喊了一声,本来还有几个想上前趁机巴结一下,这句话过后,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形成一个包围圈。
贺铭不断抓挠自己,从他抓伤的伤口处,却没看见有血流出来。
他整个人一阵阵的痉挛,张开嘴吐出一堆未被消化的牛排和污血。
呕吐物里还有一些正在蠕动的爬虫,在食物残渣里爬进爬出,看上去属实是恶心。
这种情况我也没心情看了,扭过头去看江恒。
他从始至终没有站起来过,现在也是一样。
众人皆乱,只剩他端坐在一片狼藉之中。
虽说这一片狼藉都是他的杰作吧。
贺铭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发疯般撕咬着皮肉,浓重的血腥味和呕吐物的腥臭味混合在一起。
“他……他……”
贺铭指着江恒,眼球充血,就连他的眼皮下面也有密密麻麻的小颗粒,正在不断蠕动。
看着是真他妈恶心啊,本来就长的丑,现在又整这一出。
这放在山海经里都算猎奇的。
看的老子刚吃下去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这很明显就是江恒使的手段了,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盲猜应该是跟蛊虫有关系。
我能猜出来是江恒的手笔,别人自然也能看出来。
有人围在江恒身边,却迟迟不敢上前。
都想趁机巴结新掌门,又实在顾忌江恒的能力。
我仍是坐在位子上,清晰听到自己关节的响动。
看着这场闹剧愈演愈烈我也有些头大,反而是始作俑者丝毫不慌,还在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这看的我真是急躁,就差问一句“你丫平时也不爱吃牛排啊”。
冰冷的刀具磕碰餐盘的声音听在耳朵里,像是在切着人的头盖骨。
“金粒蛊,最喜人的血肉,尤其是,新鲜的。”
他还是如此从容,丝毫不乱阵脚。
“这……这怎么办!想想办法啊!”
“这么多长老,就没有一点办法吗?”
“这也没见过啊!”
“去把那个人抓起来啊!就是他搞的鬼,他肯定有解药!”
每个人脸上都是慌张的神色,有人想去扶,又怕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
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小年轻们倒是被吓得不轻,一时之间谁也不敢上前。
我还在这儿疑惑呢,江恒虽说是有天赋,学到也很杂乱,属于是行业里的翘楚。
但这里是茅山,又不缺天才。
而且在场很多都是长老,挑出来一个估计就能跟江恒师父斗法。
再怎么说,也不应该一点办法也没有吧。
我看了眼苏掌门,他只是缩在一团阴影里,似乎是在笑。
这时候也没心情往深处想,就看见贺铭大口大口吐血,在地上翻滚着。
“小哥,别把人弄死了,不好处理。”
“是他要找死。”
江恒又切下一块肉,抬手送在我嘴边,安抚道:
“没事,你老公心里有数。再说了,他今天做的事,够我活剐他几千次了。”
他说的是今天贺铭趁他不在威慑我的事,我就说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下意识吞了吞口水,送到嘴边的肉散发着的光泽。
贺铭早就只剩一口气了,众位长老想尽办法,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
我知道江恒的蛊,解药肯定在他自己手里。
“啊~”
他作势张开嘴,像哄小孩一样,示意我把肉吃掉。
头顶的灯光模糊,似乎有潭血落进他眼底,历史轮回都没能洗去。
如今朝里望去,陈年旧事早己消散,只剩下一片猩红。
“吃吧,看你瘦的。”
“阿丞。多吃点,看你瘦的。”
两道声线在我脑海中不断交汇重合,前世今生,交错混乱。
对面的人还是一样,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这笑里带了些狠厉。
我怔怔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会听到两个声音。
到底是江恒出了问题,还是我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