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坐火车真的跟打仗一样啊,许灿如感觉自己跟丧尸似的, 一窝蜂的往上冲啊,生怕慢一点儿就没有新鲜血肉吃了。
现在下车也一样, 一个个都跟赶着去投胎一样啊,不夸张的说啊,都不用脚挨着地, 人群挤着你都能把你带下去了。
好在肖虎个高腿长,一边背着陆承安,还能护着许灿如,一身的力气,把别人挤得东倒西歪的,惹来一阵骂声。
“骂什么呢?你们没有挤的吗?”
肖虎声如洪钟,骂人的都闭嘴了,出门在外,谁也不想惹事儿。
顺利挤出来,许灿如一身的汗, 大口喘气:“太可怕了, 真不知道哪儿冒出来这么多人啊?
我觉得兔子不是最能生的动物,人类才是。”
陆承安支撑着拐杖,嘴角扯出一抹弧度来, 她说的也有道理的,家家户户都是一串儿的孩子,确实挺能生的。
汽车己经等着了,这是专门送知青下乡的, 举着牌子呢,按照自己要去的县城去坐车。
“你们去哪儿啊?咱们在这儿是不是要分开了?”
许灿如闪着风,凉快凉快,有点儿舍不得这两位了, 一个能打, 外表吓人, 一个长得好看,外表养眼。
陆承安报了地址,许灿如惊喜道:“和我去的地方一样啊, 不过你们能坐车吗?这好像是专门送知青的。”
“我们有人来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吧?”
“这样,合适吗?”
她有点儿心动了,能坐小车谁愿意跟人挤公交啊?
“老大,这边儿!”
一个年轻男子冲着他们挥手, 军绿色的背心, 绿色裤子,一看就是军队出来的。
肖虎和他打招呼:“向东,辛苦你了。”
秦向东激动地跑过来,可是看到陆承安拄着双拐,眼圈都红了,“老大,你怎么受伤了?这么严重的吗?”
陆承安己经接受现实,道:“这不是正常的吗?谁都有这一天,你不是也因为受伤转业的吗?
现在做的怎么样?还习惯吗?”
秦向东挠挠头道:“我分到了派出所做重案组组长,我很喜欢这个工作,打击犯罪同样是为了国家效力。”
“这就对了,不管什么职位, 能报效国家就是好的。”
许灿如听着他们谈话,有点儿羞愧,她好像没有这么崇高的理想,就想着吃美食,赚大钱, 过点儿奢靡腐化的小日子。
哎, 她和人家就不是一类人。
秦向东是开了吉普车来的,肖虎把行李送上车,他才看到许灿如,眼睛一亮问道:“这位女同志是……?”
“朋友!”
秦向东眼神变得有点儿耐人寻味了,“老大,你竟然也有女性朋友了?不容易啊, 以前多少女同志追你,你能把人家给骂哭了, 都说你冷面铁心的,这是开窍了?”
陆承安恨不得捂着他的嘴巴了,“你别胡说, 真的是朋友,跟我们顺路,带她一起走了。”
秦向东闭嘴,但是眼神依然不正常,老大什么时候这么怜香惜玉了?
这位女同志长得娇滴滴的,和部队那些女兵可不一样,老大竟然喜欢这样子的女同志?
许灿如坐吉普车走了, 惹来其他知青们的嫉妒, 她怎么这么好命呢?
崔盼红更是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那个男人明明是她先看上的啊,没想到除了一张脸好看, 还是个有本事的,只可惜,是个残废了。
她满心恶意的想着, 说不定许灿如会看不上他,嫌弃他的呢?
到时候她再趁虚而入,那个男人就知道自己有多好了。
谢玉珍怼了何文华一下子,“别看了, 人家都跟咱们不是一路人, 别巴巴的凑上去,人家说不定还嫌弃咱们呢。”
何文华在家里也是顺风顺水长大的, 家里也是有爱的家庭,父母慈爱,养的他有点儿天真理想化了。
否则也不会觉得下乡建设新农村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了。
他觉得许灿如不是那种人,可谢玉珍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从小一起长大的,何文华也只能哄着了,“我知道了,休息吧, 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 ”
谢玉珍还是觉得他很冷淡,肯定是被那个女同志影响了,这个贱人, 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
不管别人怎么想,许灿如坐在吉普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心情非常好,这样的生机勃勃, 她的木系异能都活跃起来了。
肖虎开车, 秦向东就转头跟许灿如聊着:“我叫秦向东, 你怎么称呼?”
“你好,我姓许,许灿如,言午许,灿烂的灿,如意的如。”
“许同志的名字真好听, 你家是做什么的?怎么跟我老大认识的啊?”
陆承安赶紧阻止他:“你查户口了?问人家这些做什么?”
他怕许灿如觉得冒犯了, 其实他们没有那么熟悉,还没有到了打听人家家庭的程度。
许灿如看了他们一眼, 有些事情还是早点儿说出来的好,这个秦向东是重案组的,擅长观察, 自家那点儿事儿人家只要想查,肯定查个清清楚楚,说不定会 以为自己心机叵测,故意接近陆承安的。
“我家的情况吧, 有些不好,我家是资本家成分, 抱歉,没有想故意瞒着你们,只是没机会说出来。 ”
肖虎都震惊的差点儿把车开沟里了, “你是资本家小姐?这……”
这有些不太好说, 他也不是瞧不起资本家,而是和这种成分的人交往过密,自己也会受影响的。
陆承安眼神也眯起来, “资本家成分?那你怎么能下乡的?”
资本家应该是下放才对的。
许灿如道:“我捐献了一百多万的家产给了科研院,我父母工作的单位, 免除了下放,我才能下乡的。”
“一百多万?你家这么有钱的吗?”
“要不怎么说是资本家呢?这钱吧,其实是我外祖家的,也不是我家的, 但是因为这些钱,我大伯一家想吃我的绝户,我没少遭罪, 被他们当丫鬟奴才使唤呢。
幸好现在有下乡的机会,不然我还不能脱离苦海呢。”
秦向东眸光闪动,若是这种成分的话,那就不能跟老大在一起了, 会连累老大的。
这个许家, 他得好好查一查。
陆承安道:“上一辈儿的事儿跟你也没关系, 你能捐献家产, 就是好同志。”
许灿如没想到他还夸自己呢,“谢谢你啊, 不过到了地方,咱们还是装着不认识的吧,我怕会连累你们,哎,火车上我就想跟你们划清界限的,你非要说咱们是朋友, 若是连累你,可不是我的错啊。”
陆承安想起她冷淡的样子, 原来是事出有因啊, 更觉得她人品不错,不是故意利用自己,“没关系,我现在成这样了,你也连累不到我什么。 ”
说不定他就的专业, 不能占着部队的资源,给国家增添负担了。
许灿如只能说一句:“你真是个好人啊。”
发一张好人卡吧, 人家也确实是个品德高尚,光明磊落的好人。
因为这个事儿,之后大家都有些尴尬,不知道聊什么好。
好在开车快, 两个小时后到了一个小镇子上, 知青会在这里报到,等着公社干部们的安排,分到村子里, 以后就是他们未来要生活的地方了。
公社有安排了知青办,专门处理知青们的事情。
许灿如拿着行李,告辞了陆承安他们,“你们先走吧,我到了,再见。”
他们三个摆摆手:“再见。”
也没有说需要帮助找他们, 萍水相逢,缘分大概到此结束了。
许灿如心态很好,前世她遇到很多人,最后也只剩下她自己了, 早己习惯了分离,见多了死亡, 没有谁能一首陪着她的。
这几个人也不过是她人生路上的一段风景而己。
……
陆承安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心里堵得慌,“资本家也不是她的错,咱们这样子,是不是过分了?”
秦向东道:“过分什么?不是一路人,还是划清界限的好, 你不会心软了吧?真的看上人家了?”
陆承安耳根子发热:“我没有,我现在这个样子, 不耽误人家女同志了, 你别说这种话,我可要翻脸的。”
“没有就好,咱们走吧,我送你们到村里安顿好, 陆哥,你好好地怎么想去村子里了?”
肖虎义愤填膺:“还能因为什么?他家那些人看他废了呗,整天的唉声叹气的,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那个未婚妻的家里人还来说很多难听的话,这不是己经退亲了吗?
听说他们家想让他弟弟娶了那个女人呢?有这么办事儿的吗?这不是往陆哥心口上扎刀子的吗?
陆哥还能养伤吗?还是陆奶奶提议,让他来村子里探亲,顺便养养伤,我觉得,就是给他弟弟腾地方, 不耽误他弟弟跟前嫂子成亲。”
秦向东没想到会是如此,只是别人的家务事不好说的, “乡下安静,风景好空气好, 有利于养病, 来住一段时间也好。”
陆承安没有辩解,也没有说话, 整个人被阴郁笼罩着。
秦向东在底下掐了他大腿一下,让他少说几句, 每一次提起来, 又何尝不是对老大的一次伤害?
肖虎也知道, 就是气不过,陆哥的亲人咋这样?替陆哥委屈的慌。
……
许灿如虽然来的早,但是还得等着别的知青们,然后一起分配。
她也不闲着, 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分给登记的两个女同志:“两位姐姐,吃糖啊,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 还请姐姐多提点我啊。 ”
本来拉拉着脸的女同志,一看大白兔奶糖,立马乐开花了,这可是奶糖啊,供销社都买不到的, 也就大城市来的知青们能弄来。
“你看,这让你多破费啊。”
“我看两位姐姐就觉得亲切,我家没有姐姐,不知道有姐姐关心是什么感觉, 给姐姐们吃点儿糖算什么破费啊,都是我的心意,姐姐莫不是嫌弃了?”
“怎么会?这么好的糖,谁都不能说嫌弃的, 你叫什么名字?”
“许灿如,姐姐呢?”
她们俩其实都三十多了,孩子都几个了, 还能被人喊姐姐,顿时觉得自己年轻起来, 这姑娘嘴巴真甜。
“我叫李红梅,她叫刘春霞。”
很有时代感的名字,许灿如笑着喊人:“红梅姐,春霞姐好, 咱们知青办专门为知青服务的吗?若是我有什么事儿是不是可以请你们帮忙?”
她们也都是老油条了,没有把话说死了,道:“一般的事儿都是大队长处理的,除非是非常重要的事儿, 才会惊动知青办这边,比如需要更换村子了,或者是犯了错要遣返回去了,所以,最好别来找我们的,我们出面, 就没小事儿。”
“这也说明姐姐们的重要了,对了,咱们还有领导吗?”
“有的,办公室那个,姓罗的, 还有公社书记 , 姓程的,等人到齐了,领导们才会出来啊。”
许灿如又拿出一把瓜子来,闲着也是闲着,唠呗。
等着崔盼红他们摇摇晃晃的过来, 己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一个个脸色都白的难看, 车上的味儿熏得人脑瓜子疼, 还有晕车呕吐了的, 那味道更加上头。
何文华才想起许灿如说的话, 坐火车真的是好的了。
一群人站在公社外面,迷茫清澈的眼神, 像是一群呆头鹅。
许灿如乐的嘎嘎的,跑出来打招呼:“嗨,诸位好啊, 咱们又见面了, 都别愣着了, 进来登记,然后等着分配, 天黑之前还要赶到各自的村子,开始咱们美好的田园生活啊。 ”
李红梅忍不住笑了,跟刘春霞嘀咕:“还美好的田园生活?又有那做梦的,之前还有下车就作诗唱歌儿的,不知道他们现在还能不能唱的出来。”
“年轻嘛,总是爱做梦的,这个小许倒是个好的, 爱笑会来事儿,只是身板儿太弱了, 能受得了种地的苦吗?”
“要不给她分配一个富裕点儿的村子吧,去坡头村呗,那是我二舅家,让二舅帮着照顾照顾。”
“几颗糖就把你收买了?还没见过你照顾过谁呢?”
李红梅白了她一眼, “吃人的嘴软,小姑娘巴巴的跟在聊这么多,不就是想要点儿照顾吗?
有点儿心机,但是不讨厌,我乐意照顾了。 ”
“行,那你赶紧跟主任说去吧,还有你二舅,说不定人家不乐意要娇滴滴的女知青, 干活儿不行,事儿还多, 现在那些大队长,看到女知青,那眉头就跟疙瘩一样,嫌弃的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