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清晨六点西十分,天色尚未完全亮起。林疏白站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路灯的光线透过树叶间隙斑驳地落在他脚边。他手里握着两把伞——一把是昨天在便利店买的折叠伞,深蓝色的,小巧轻便;另一把是家里的旧黑伞,骨架粗壮,伞面宽大得能遮住两个人。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80%的降雨概率。林疏白其实不喜欢雨天,潮湿的空气会让他的旧伤隐隐作痛——那是初中时被关在器材室一整夜落下的毛病。但此刻他更在意的是,陆骁那个神经病肯定不会记得带伞。
远处传来脚步声,陆骁单手拎着书包晃悠过来,校服外套大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耳骨上的银钉在晨光里闪了一下,像某种不怀好意的信号。
"这么早?"陆骁打了个哈欠,声音里还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我以为好学生都喜欢迟到。"
林疏白没接话,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手上:"你没带伞。"
"带伞干嘛?"陆骁挑眉,突然凑近,"难不成林同学要和我打一把?"
太近了。林疏白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烟味,混着某种说不清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铁锈气息。他后退半步,把黑伞扔过去:"自己拿好。"
陆骁接住伞,笑得眼睛弯起来:"这么关心我啊?"
"不想你淋湿了传染给我。"
班车准时到站,车门打开时发出"嗤"的排气声。
……
车上己经坐了七八个其他学校的学生。林疏白选了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刚放下书包,陆骁就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
"让让,我晕车。"陆骁说这话时,膝盖故意撞了下林疏白的腿。
"晕车应该坐前面。"
"前面哪有林同学好看。"
林疏白懒得理他,转头看向窗外。晨雾尚未散去,远处的建筑物像蒙了一层纱。他感觉到陆骁的体温透过单薄的校裤传来,热得有些不讲道理。
车开动十分钟后,陆骁突然扯下耳机:"喂,你带笔了吗?"
林疏白从笔袋里取出黑色水笔递过去。
"不是这个,"陆骁皱眉,"2B铅笔。"
"竞赛要用?"
"嗯。"
林疏白又翻出一支削好的铅笔。笔尖修得极圆润,木质笔杆上还有淡淡的薄荷香——是他昨晚特意准备的。
陆骁接过铅笔,在指间转了一圈:"这么贴心?该不会是想让我考好吧?"
"忘了还我就杀了你。"
陆骁大笑,突然凑到他耳边:"放心,考完试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林疏白猛地攥紧笔袋。
……
车行至半途,窗外果然下起雨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子弹。
林疏白从书包里拿出那柄黑伞,放在两人之间的座位上。
陆骁瞥了一眼:"给我的?"
"嗯。"
"这么好心?"
"说了,不想被传染。"
陆骁突然抓起伞塞进自己书包,动作快得像是怕被抢回去:"谢了。"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耳尖却微微发红。林疏白注意到他书包侧面别着的金属挂件——那是去年物理竞赛的纪念徽章,早就绝版了。
雨越下越大,车窗上的水痕扭曲了外面的世界。陆骁的呼吸渐渐平稳,脑袋一点一点地歪向林疏白这边。
睡着了。
林疏白轻轻调整了下坐姿,让他的头能靠得更舒服些。
……
考场设在市重点高中的实验楼。下车时雨势更猛了,学生们挤在屋檐下躲雨。
"林疏白!"
初中同学李明举着伞跑过来,看到陆骁时明显僵了一下:"你怎么和他..."
"班车。"林疏白简短地回答。
李明压低声音:"听说他上次把监考老师气哭了..."
"那是因为那老师先骂他爸。"林疏白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陆骁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手里转着那支2B铅笔:"这么了解我啊?"
雨幕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