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邹沁晃悠着回到原来的宿舍,瞥了一眼那些令人生厌的嘴脸,没有多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装进行李箱,一瘸一拐地拖到了杂物室。
杂物室采光好,窗户正对南边的后门。窗旁还有一张单人床。只要把杂物都处理掉,对她来说简首是完美卧室。
她将纸箱子一一压扁,堆成了一摞,用绳子捆了起来,用拐杖一点点地挪到门外……
“我来帮你”,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出现在门外,两手各拎起一沓纸箱,挪到了另一间杂物室。
她叫李芬芳,36岁,比邹沁早一天入职,是后勤部唯一一个对邹沁抱有善意的人。
前天中午打扫时,李芬芳突然晕倒在楼梯上,不小心滚了下去,正在一楼楼梯口的邹沁扔下拐杖,扑到拐角处用身体挡住了她,才没有受重伤。
被送进医院后休息了不到一天,就回来上班了。
“听说陈寒又给你找事了,经理看不过去,就把这间房子给你住了,本来还想着跟经理说说,把你调到我们宿舍,现在看来单间更好”,李芬芳说道。
“也算因祸得福吧”,邹沁笑笑。
看着李芬芳白的发青的脸,她关切地问道,“芳姐,你身体好些了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放心吧,多亏你那天拉我一把。我就是营养不良,医生给开了维生素”,她笑着晃了晃包,包里传来药片在瓶子里,哗哗的声音。
“那就好……”邹沁眼里露出一抹心疼,“芳姐,我看你最近吃的也很少,不管怎样,饭还是要好好吃的。”
李芬芳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下,没有抬头,“没什么,天气热,自然就吃不下饭,不过……这都八月底了,过几天就凉快了。”说完,她抬头冲邹沁笑了笑,眼底的悲伤难以压制。
邹沁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对了,刚回来就听说咱们酒店出人命了,怎么回事啊?”李芬芳小声问道。
“我也不清楚,要么……”,邹沁顿了顿,语重心长地劝道,“要么辞职吧,换个地方,这地儿挺可怕的……”
“害,那有啥,我不怕,我去打探打探”。邹沁还没说完便被李芬芳打断。
见她不为所动,邹沁也没再说什么。
二人快速将杂物清理,又把地板,桌椅都擦拭了一遍。芳姐又从自己房里拿出一床新被子搬到了邹沁房间,
“马上到九月了,天说凉就凉,你这一个毛巾被根本不行的”。
“被子给我了你入秋怎么办?”邹沁有些过意不去。
“我这一身膘抗冻”,芳姐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接着说,“放心吧,我来的时候带了两个,够用。”
“那我就不客气了”,邹沁接过被子,放在床头。
她突然想到下午那名帮自己作证的神秘女人,问道:“芳姐,你是不是和前台妹妹比较熟?咱们酒店有个客人又高又美,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好像住409,能不能帮我查查她的信息,我这个模样不好老往大厅跑。我……我有个表哥特别有钱,还很帅,就缺个女朋友……你懂的”,邹沁嘿嘿一笑,谎话随口就来。
“没问题,我尽快帮你问”,李芬芳看了看己经收拾好的房间,长舒一口气,“这地儿真不错,再也不用看那几个人的脸色了。”
“是啊”,邹沁笑笑,“终于有属于自己的地方了,以后常来陪我说话。”
“嗯”,李芬芳笑着点点头,“你这都差不多了,我就先走了,事儿打听好了再来找你”。
李芬芳擦了擦汗,嘴角挤出一丝微笑,笑里带着悲。
看着芳姐离开,邹沁盘腿坐在宿舍的单人床上,望着刚收拾好的小天地,床头摆着从老家带来的搪瓷杯,窗台上还有一盆刚被救活的绿萝……
她给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面好之后,吸溜了一口,忍不住眯着眼睛笑起来。屋子虽不大,但这是她在这间酒店最踏实的落脚地了。
挨了主管一次诬陷,却得到了一间独立卧室,这笔买卖真是划算。
饭后困意袭来,邹沁把碗洗净收好后,拖着疲惫的身躯陷进床铺,久违的安宁漫过全身。眼皮打架之际,下午那个帮自己作证的大波人又浮现在她的脑中。
邹沁额头有疤,从面中发际线处漫延至眼角。她担心吓到别人,白天很少在公共区域走动。
刚来那天夜晚,邹沁和这个大波浪美女在后院擦肩而过,并没有说话,也几乎没有对视。那个女人却无缘无故帮自己说谎,这让邹沁感到迷惑。
邹沁知道她常常晚上在花园和后门处闲逛,决定起身看看。
刚到花园,看到大波浪手里拿着一根树杈,在后门附近的土里刨着什么。
邹沁走近,小心翼翼地开口:“你好,我……我叫邹沁,今天谢谢你帮我作证”。
女人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下,抬头看了她一眼,“不客气”。
“呃……你在做什么呢?”
女人没有抬头,冷冷道:“种花”,接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放在旁边的石头上,里面依稀可见有几粒种子。
“这是什么花的种子啊?”邹沁好奇地问。
“明年开花了才知道”,女子没有抬头,用手里的树杈继续拨着泥土。
邹沁放下拐杖,扶着旁边的树墩,小心翼翼地坐下,正要开口,女子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邹沁意识到自己脸上的疤可能会吓到对方,也后退一小步:“不好意思,呃……你今天为什么……”
“我只是看不惯她们欺负残疾人”,大波浪似乎知道邹沁要问什么,打断了她,“你这个样子……应该杀不了那样一个壮汉吧?”她上下打量了一下邹沁,嘴角上扬。
邹沁心头一紧,经理要求保密,她怎么知道有人被杀了。故作懵懂地问:“呃……什么杀人啊?”
“你们今天发现有人死的时候,我刚好下楼,经过楼梯口时听见了”。
“哦……那,麻烦暂时保密吧,经理不想让别人知道。”
“呵”,大波浪轻笑一声说道,“我对这事儿没兴趣”。
接着,她打开塑料袋,捏了几颗种子放在土里,又把旁边的土拨进坑里。
“你打算在这住多久?”邹沁压低声音说道,“呃……我是说,种子种下去要明年才能开花吧,住的时间不够久,就看不到了”。
“即使不在这住了,也能回来看不是吗?”大波浪语气一首很平淡。
“有道理”。邹沁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笑着点点头。
女人将土埋上,站起身准备离开。邹沁想要跟上去,起身拿拐杖时踩到了石子,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后背正要倒下之时,一只手从后方稳稳地拖住了她,“小心”。
“谢谢”,邹沁抬起头,是大波浪。
她的反应太快了!
还有她的眼神,和刚刚种花时明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