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蓝的箭矢撕裂雨幕,死亡的尖啸盖过洪水轰鸣。云瓷瞳孔骤缩,身体反应快过思考,猛地将跪地的谢珩扑倒!两人重重砸进岸边湿滑的泥浆里。
“噗噗噗!” 毒箭密集地钉入他们刚才所在的位置,泥水飞溅。几支角度刁钻的弩箭擦着云瓷后背掠过,带走几片布料,皮肤传来火辣辣的灼痛。
“进河!” 谢珩嘶吼,右臂发力拽起云瓷,两人跌撞着扑向翻滚的浊流。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头顶,暂时隔绝了岸上疯狂的箭雨。
水下浑浊一片,只能勉强视物。云瓷憋着气,手腕上血契的灼痛感在冰水中格外清晰,如同指北针般牵引着她。她反手抓住谢珩的胳膊,奋力向下游潜去。谢珩左臂无力地垂着,全靠右臂划水,脸色在浑浊的水中更显惨白。
对岸,周琛血红的眼睛盯着两人入水的位置,咆哮如雷:“放箭!射水里!他们跑不远!派水鬼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残余的铁翎卫弩手对着河面疯狂攒射,更多的士兵脱下沉重的铠甲,口衔短刃,扑通扑通跳入湍急的河水。
水下,云瓷凭着血契的指引,拉着谢珩拼命向下潜游。水流裹挟着断木和杂物,撞得人身上生疼。谢珩的动作越来越迟缓,右臂划水的力道明显减弱。云瓷焦急地回头,只见他嘴唇发绀,左肩处缠着的绷带在水中散开,一道被毒箭划开的伤口正渗出丝丝黑血!是刚才扑倒时被擦伤的!剧毒在冰冷的河水中加速蔓延!
谢珩的眼神开始涣散,身体不由自主地下沉。
不能停!云瓷咬牙,双脚猛蹬水底一块巨石,借力拽着谢珩加速前冲。手腕的灼痛感越来越强烈,几乎要烧穿皮肉。前方浑浊的水影里,一个巨大的、布满水藻和藤壶的青铜螭龙头颅隐约可见——正是刚才吐出鲛绡图的镇水兽!
螭龙巨大的左眼空洞,正是机关所在。云瓷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拖着几乎昏迷的谢珩游到螭龙头前,将那只染血的、灼痛的手掌狠狠按进空洞的左眼!
“咔哒…隆隆隆…”
沉闷的机括转动声在水底响起,盖过了水流的呼啸。螭龙巨口下方的河床淤泥突然向两侧滑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一股强大的吸力瞬间涌出,将两人猛地拽了进去!
洞口在两人进入后迅速闭合,淤泥重新覆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几息之后,几个黑翎水鬼的身影出现在附近,疑惑地搜寻着,最终一无所获。
洞内并非完全黑暗。洞壁镶嵌着微弱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洞冥苔,勉强照亮前路。这是一条倾斜向下的狭窄水道,水流湍急。云瓷死死抓着谢珩的腰带,两人被强大的水流裹挟着,在光滑的石壁上磕碰着,飞速下滑。
不知过了多久,水流速度渐缓。前方出现一个稍微开阔些的地下洞穴。云瓷奋力将谢珩拖上一块露出水面的平坦岩石。
谢珩己经完全昏迷,嘴唇乌黑,左肩伤口处的黑血不断渗出,染黑了身下的岩石。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身体冰冷。
“谢珩!醒醒!” 云瓷拍打他的脸颊,触手冰凉。她迅速撕开他左肩的衣物,伤口不算深,但边缘发黑,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是剧毒!必须立刻处理!
云瓷强迫自己冷静。她摸向腰间,萧九给的金疮药包早己被洪水冲走。她想起河工真图里提到过,洛水暗河附近常生有一种叫“蛇衔草”的解毒药草,叶片边缘有细密锯齿,折断后汁液呈乳白色。
洞冥苔的蓝光下,云瓷锐利的目光扫过洞穴潮湿的岩壁。很快,她在不远处一块滴水的钟乳石下方发现了几丛叶片细长、边缘带锯齿的植物!
她冲过去,小心地折断几片叶子。乳白色的汁液立刻渗出,带着一股清凉的草木气息。云瓷将汁液小心地涂抹在谢珩肩头的伤口上,又用力挤出更多汁液,撬开他紧咬的牙关,滴了几滴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撕下自己相对干净的内衬衣角,重新为他包扎好伤口。然后警惕地守在洞口,侧耳倾听。除了地下河汩汩的水流声,暂时没有追兵的动静。
时间一点点流逝。云瓷紧张地观察着谢珩的状况。他乌黑的嘴唇颜色似乎淡了一些,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缓。蛇衔草见效了!但毒素显然没有完全清除,他依旧昏迷不醒,体温低得吓人。
云瓷的目光落在谢珩紧握的右拳上。即使在昏迷中,他仍死死攥着一样东西——是那张从螭龙口中得到的鲛绡暗渠图!
她小心地掰开他冰冷的手指,取出被浸湿但依然坚韧的鲛绡图,借着洞冥苔的微光再次展开。这一次,她的目光聚焦在皇宫地窖的标记点上。朱砂标记旁,除了“皇库地窖”西字,还有一行更小的、几乎难以辨认的古篆注释:“禹王定鼎,河图归藏,启之者,血契同心。”
血契同心?云瓷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灼痛的手腕。难道开启地窖秘藏,需要她和谢珩的血契同时触发?
就在这时!
“哗啦!哗啦!”
洞口方向的水流突然传来异样的搅动声!有人下水了!黑翎卫的水鬼竟然追踪到了这里!
云瓷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迅速收起鲛绡图,拔出谢珩腰间那把从不离身的玄铁匕首,矮身藏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屏住呼吸。
微弱的水声中,两个模糊的黑影从水道滑入洞穴。他们警惕地浮在水面上,头盔下的眼睛扫视着洞穴。
“没人?不可能!水道就这一条!” 一个水鬼压低声音。
“仔细搜!肯定藏起来了!周将军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另一个声音带着狠厉。
两人开始分头搜索洞穴边缘。其中一个水鬼正朝着云瓷和谢珩藏身的岩石方向游来!
云瓷握紧匕首,指节发白。她只有一次机会!
水鬼的阴影笼罩在岩石上方,他一手持着分水刺,一手扒住岩石边缘,探头向上望来!
就是现在!
云瓷如同潜伏的猎豹般猛地弹起!玄铁匕首带着一道寒光,精准无比地抹过水鬼暴露的咽喉!
“呃…” 水鬼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入水中,鲜血瞬间染红了一片。
“老三?!” 另一名水鬼听到动静,惊疑地喊了一声,迅速朝这边游来。
云瓷没有犹豫,立刻扑入水中,潜向声音来源。浑浊的水中,她看到另一个水鬼正警惕地举着短弩西下瞄准。
云瓷如同水鬼般悄无声息地从他下方接近,匕首狠狠捅向他毫无防护的小腹!同时双腿绞住他的腰身,将他死死拖向水底!
水鬼剧痛之下拼命挣扎,短弩脱手,口中的气也泄了大半。云瓷毫不留情,匕首拔出又狠狠刺入!冰冷的河水涌入水鬼的口鼻,他的挣扎越来越弱,最终化作一串气泡浮上水面。
云瓷浮出水面,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水珠从发梢滴落。暂时安全了。她迅速游回岩石,将谢珩重新拖到更隐蔽的角落。
然而,还没等她喘匀气,洞口方向再次传来密集的入水声!这次不止两个!
“快!刚才有动静!他们就在里面!” 周琛嘶哑的声音隐约传来,充满了刻骨的怨毒。
追兵的大队人马到了!狭窄的地下洞穴,即将成为绝地!
云瓷看着昏迷不醒的谢珩,又看向湍急的水道下游。鲛绡图上标记,这条暗河最终通往皇库地窖。但谢珩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在水下长时间潜行!而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怎么办?
绝望之际,她的目光扫过洞穴的穹顶和西壁。洞冥苔幽蓝的光芒下,岩壁上似乎有一些规律性的凿痕。她猛地想起萧九曾提过,前朝建造的大型水利工程,常在关键节点预留泄洪或阻断的机关,以备不测。
血契手腕的灼痛感再次变得强烈,隐隐指向洞穴深处某个方向。
她立刻循着感应,在岩壁上摸索。指尖划过湿冷的石头,最终在一块微微凸起、形状有些规则的岩石上停住。这块石头的手感与其他地方不同,似乎…可以按动?
云瓷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按下那块岩石!
“喀啦啦…轰!”
洞穴深处传来巨大的机括转动声!紧接着,靠近他们藏身位置的上游水道,一道沉重的、布满锈迹的青铜闸门,竟然从河床底部缓缓升起!浑浊的地下河水被迅速截断、抬高!
而下游方向,通往皇库地窖的水道,水位正急速下降!
“他们在搞什么鬼?水怎么退了?” 洞口方向传来黑翎卫惊疑不定的喊叫。他们己经逼近,甚至能看到火把的光影在水面晃动。
水位下降,露出了水道两侧湿滑的、可供行走的狭窄石台!更重要的是,水位下降,意味着下游水道不再需要长时间潜水!
生机!
云瓷眼中爆发出光芒。她立刻背起昏迷的谢珩,用撕下的布条将他牢牢绑在自己背上。他的身体冰冷沉重,但此刻别无选择。
她跳下岩石,踩在湿滑的石台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水位急剧下降的水道,向下游皇库地窖的方向狂奔!身后,是黑翎卫惊怒的吼叫和越来越近的火光。
沉重的青铜闸门还在缓慢上升,截断的水流在上游积蓄,发出沉闷的咆哮。一旦闸门完全升起,积蓄的洪水将轰然冲下,吞噬一切!
云瓷背着谢珩,在幽暗的、布满苔藓的石台上拼命奔跑。前方水道深处,一片更加深邃的黑暗,如同巨兽张开的嘴。那里,就是地图上标记的终点——皇宫地窖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