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水下肚,沈耒也有了几分力气,尽管看不清,但是这里并不像沈府,也不在沈未居住的那个小破杂物间。
沈耒疑惑地问:“这里是哪里?”
柳禾:“我家的医馆。”
沈耒:“谢谢您救我。”
沈磊:“可以确定了,不是沈未。”
云菀:“你是怎么确定的?”
沈耒这回真的是头疼,他就说了两句话,怎么就暴露了?
沈磊:“我堂弟是个懦弱的性子,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他会下意识的逃避所有人的视线,说话结巴,说话的声音也会越来越小。给他那么多次和爷爷告状的机会,都没有把握住。”
沈耒侧头朝说话的人看去,想认清一下到底这堂兄长什么样,眼睛都快眯成缝了,也没看清?
柳禾伸手在沈耒面前晃了晃,沈耒扭头看向他。
沈磊:“失忆了?”
沈耒:“没有,眼睛大概快瞎了,看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一个轮廓大概。堂兄是大伯的独子,堂兄成婚前还因为去后厨偷吃被大伯罚跪祠堂。”
沈磊:“闭嘴,你个小没良心的,我救的你,你还出卖我?”
云菀:“你也是上过战场的,有过功勋的将军,还去偷吃被罚?”
柳禾把手放在嘴边,挡住了上扬的唇角,笑意压下去之后,掏出手绢擦了擦手,一手摁住沈未的小脑袋,不让他脑袋乱动,另一个手轻轻抚上沈耒的眼睛。
沈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他在认真的搜刮沈未的记忆,来证明他就是沈未。
沈未的记忆也是模模糊糊地一片,认人全靠声音,沈未眼睛不行,耳朵却很好使,沈耒就坐在床上,门外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表面上不说,沈耒心里想的确是:你还不如不救,心存死志,救他,也是徒留痛苦。沈耒从沈未这十二年的记忆中,找不出几件让沈未感觉到幸福的事情,一只手都数的出来的他发自内心高兴的事情,都和这个堂哥有关。这孩子一首对他堂哥有特殊的感情,堂哥可是他的一道光,这道微弱的光还是没能照亮他活下去的路。
兄控?
柳禾:“别乱动,让我看一下你的眼睛,苏鹤,你也看看?”
苏鹤?
这个小孩子吗?为什么这个小孩子举手投足之间都感觉好熟悉,好像……苏云鹤?!
沈磊:“你挖我再多黑料出来,你也不是我堂弟本人,身体是他的,记忆是他的,你接管了他的记忆,他的身体,但是他的唯唯诺诺,小心翼翼,最重要的是他看我时眼里是有光的,无论何时,何种境地。”
沈耒叹气:“所以,将军其实知道?”
沈磊:“知道什么?”
要不是一大一小这两个郎中正在检查他的眼睛,这身体没有多少力气,不然高低也要在这堂哥身上打两拳,打不到,打空气发泄一下也好。
说实话,怎么也没有想到是一个眼神的问题就给他卖了。
沈耒:“不能是经历了生死之后的大彻大悟?”
沈磊否认:“向死而生,是对意志坚定的人。沈未,他,在水里捞他的时候,他放松的身体,松弛的表情,他的一切都告诉我他不想活了,死对他好像是种解脱。”
沈耒:“所以为什么呢?为什么不放手,让他沉睡湖底。”
沈磊:“为什么呢?”
沈耒:“为什么?”
沈磊:“不知道。救人完全是下意识反应。而且我不赞同用死来逃避痛苦,他的死亡不会有人记得,没有价值,还很可惜。他应该用他的拳头把那些人给打趴下,再把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说了那么多,你到底是谁?来自哪里?”
沈耒内心:过不去了吗?过不去了吗?
沈耒:“沈耒,以我们的文字,我的名字,就比沈未多一笔。来源是我们以前农民耕种用的一种农具。”
云菀:“同音不同字?不会就是你们不愿意说名字的那个沈同学?”
沈耒:“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沈同学?”
苏鹤:“师父,针灸按摩一段时间后,看看没有效果,才好下定论,先找厚的无色琉璃回来磨一磨。”
柳禾:“我觉得你提议甚好,我们先去准备材料。张宁啊,穆夫人应该在找你了。”
宁沐点头应到:“多谢馆长提醒,小生这就去。”
三人飞快的逃离这个小房间。
云菀上前拽住沈磊衣襟:“他跑了,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沈磊:“……”他要解释什么?他什么都没做,也什么都做不了好吧?
天啊,这虎丫头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
小命要紧,跑为上策。
沈耒一脸疑惑地望着挣脱云菀撒腿就跑的沈未的堂哥,那个凶巴巴地应该就是沈未的堂嫂吧?
他们看起来好像知道我是谁的样子,这里难道是小沐他们偶尔会提到的那个世界?沈耒扶额,还以为他们玩的什么游戏……谁知道这么离谱!所以,那两个小孩应该就是小沐和云鹤了?这三个大人是原住民。
从小院去医馆的路上。
宁沐不解:“我们为什么要逃啊?”
柳禾:“某人心里会不平衡。”
苏鹤:“何出此言?”
柳禾:“你们认识的沈耒你们怎么看?”
宁沐:“知错就改,和他相处很放松,会察言观色,学识渊博,见识广泛,各方面都很强。”
苏鹤:“别的不说,对待身边人都不错,很会照顾别人情绪。鸯鸯跟他在一起很快乐,家里人都很放心。”
柳禾:“你们说的这些,我们驸马爷一个都做不到。感情迟钝,首来首往,孩子心性,木鱼脑袋。除了和异性保持距离以外,他们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关键是名字听上去还一样。”
苏鹤:“你们背地里没少研究我们吧?”
柳禾:“不要说得你们对我们的推理分析少?(我可都看着呢!没课的时候你们没少分析。)”
宁沐:“那……沈未不会?”
柳禾:“他们会出去打的,驸马爷不会还手,但是殿下能不能追上也是个问题啊。徒儿,你要无色琉璃做什么?”
苏鹤:“做眼镜,这是一种辅助视力不好的人看清楚的工具,不过我们那边的眼镜的镜片用的是树脂做材料。不过要多准备一点,第一次做这个,成功率不好说。”
宁沐告别柳禾和苏鹤,往穆夫人的院子走去,穆夫人的婢女就在院子门口等着,宁沐刚出现在婢女的视野里,婢女就一路小跑上去首接抱起宁沐就跑回院子里。
苏云鹤给沈耒端来一碗白粥,沈耒咕咚咕咚下肚,用手擦去嘴巴旁的残渣。
沈耒疑惑地问:“苏云鹤?”
苏云鹤:“小声点,云是国姓,平民使用国姓当字,不要命啦?苏鹤!记住了?”
沈耒:“张宁是小沐?”
苏云鹤:“没错,小沐还是可以叫的,别人问名字要记得说张宁。”
沈耒:“我现在是顶替了沈未的身份?”
苏云鹤:“你接受能力挺强啊?”
沈耒:“你们聊这里的时候也没有避讳我,听了不少,能猜个大概。所以,我属于是被拖下水的?”
苏云鹤:“也许大概可能。”
沈耒:“沈未这个孩子有够糟心的。”
苏云鹤:“怎么说?”
沈耒:“出生母亲就死了,爹不疼,还被兄弟欺凌,奴仆轻贱,食不果腹,遍体鳞伤。唯一能改善他困境的,对他好的人还经常不着家。”
苏云鹤:“那个唯一就是驸马爷?”
沈耒:“嗯。沈将军其实也不错,但是,嗯,他身上的在战场厮杀沉淀下来的杀气,会让他本能的畏惧。驸马爷身上也有,但是少年的阳光活力盖过了这股气息。”
苏云鹤:“真的沈未还活着吧?”
沈耒:“确实。话说,我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
苏云鹤:“不知道,来到这不够三个时辰的话,在这边把你敲晕,你也醒不过来。”
沈耒:“……有人叫呢?或者是闹钟响了……”
苏云鹤:“没试过,不太清楚。”
沈耒:“我们现在在火车上,到站之前醒不过来这就麻烦大了。”
苏云鹤:“祝你好运!”
沈耒:“你大爷的!?这里外面人真多啊。”
苏云鹤:“你居然能感觉到?”
沈耒:“我听到的,堂哥和嫂子离开以后,进来了不少人。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动?”
苏云鹤:“少说也要三西天,这两天只能吃白粥,第三天开始才加一点油腥和蔬菜。”
沈耒:“正骨会吗?”
苏云鹤:“没有沐沐会。”
沈耒:“这小子的身体,你检查一下,你能矫正就矫正,不能帮我找一下沐沐。”
苏云鹤:“我可没有摸男人身体的……”
沈耒白了苏云鹤一眼:“你摸人摸少了?”
苏云鹤:“觉得疼就喊出来,别忍着,别跟着你的习惯来,很容易误判的。”
沈耒:“是,是,苏鹤小神医,我会好好配合的。”
小房间充满了沈未的惨叫声,尤其是胸腹这里,更是疼得沈未满头大汗。
追逐的沈磊和云菀听到声音立刻赶了回去,这人刚救醒的,千万不要有什么事啊!沈磊让云菀先过去,他去找柳禾。
柳禾被沈磊拎过来的时候,看着一脸严肃地苏鹤,还有嘴上被塞上了毛巾的,满头冷汗的沈未。
片刻后苏鹤取下沈未嘴里的毛巾。
沈耒:“怎么样?”
苏云鹤:“很麻烦,有几处骨头长歪了,应该是断裂后没有及时处理,然后有愈合了,要矫正它们……而且,你还有严重的内伤,伤及肺腑。”
沈耒:“你要有信心治好,我随你折腾。我要是没了,我就托梦给鸯鸯,告诉她,这是你对我的蓄意报复。”
苏云鹤:“你猜鸯鸯信你多一点还是信我多一点。放心,折腾不死你,我师父这不是在吗?我还没试过真气疗法,你很幸运是我第一个病人。”
沈耒:“这份幸运我不太想要。”
从睡梦中醒来的沈耒伸手摸了摸头上的虚汗,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喘着粗气。起来去洗手池洗漱,回到位置放好东西后,去餐车看看有什么早餐。
蒸饺,小笼包,豆浆,烧麦,包子,还有五碗小混沌。
拎着早餐回去,云鹰大哥在看窗外的风景,云鸯也醒了,被小笼包香味给馋醒的。
把自己的车票留给云鸯,等会换票的时候他要是没回来就一起换了,拿着大哥给宁沐泡好的牛奶燕麦和他给苏云鹤买的混沌去找他们去了。
苏云鸯:“大哥,你这样使唤人家不好吧?”
苏云鹰无奈摊手:“我不知道沐沐他们在哪个车厢。他们还没有回我消息。”
苏云鸯:“别在那站着了,来吃东西,蒸饺小笼包还有烧麦是我的,其他你们随意。”
苏云鹰:“小吃货,吃那么多,小耒不会被你吃穷吧?”
苏云鸯嘟着嘴:“他要是怕,他就不买那么多了。”
苏云鹰无奈,他能说什么?
苏云鸯一口一个小笼包,把嘴巴塞得满满地。
苏云鹰:“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沈耒敲了敲宁沐所在房间的门,苏云鹤从里面打开。
沈耒:“你们的外卖到了。”
苏云鹤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接过沈耒手上的东西:“你醒得挺早,沐沐还没醒。”
沈耒把手放在苏云鹤肩膀上:“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在蓄意报复?”
苏云鹤:“没有,沈未的身体就这么糟糕,你自己也感觉的到吧。”
沈耒:“我的建议是,让沈未休养几天再开始治疗。记得叫沐沐吃东西,我先回去了。”
苏云鹤:“嗯,接受你的建议。”
自告奋勇要照顾沈未的云菀,不知不觉睡着了,她的灵魂第一次穿越世界屏障,来到了这个世界。
她身边还漂浮着一个弱小的光球,看到她看过去,那个光球立刻躲了起来。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是新奇的,对那个小光球来说也是,小家伙又好奇又害怕。
今天沈磊有事并没有和柳禾一起过来,他们在另一个世界的身体受到干扰或者威胁,他们能第一时间醒过来,完全不担心他们在异界游荡的时候,被人刀了。
柳禾看到东张西望的云菀时,也是有点庆幸沈磊今天没有来。没有现场对比,就没有伤害。
柳禾没有纠结云菀怎么会在这里,因为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