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要去中原腹地了,但在动身前,她得先解决一件事——去驿站找老赵。
驿站里,老赵正闷头擦着他那把宝贝铜烟枪。
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冷风,娜仁走了进来。
“要走了?”老赵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嗯。”娜仁解下腰间的旧皮囊,放在柜台上,“你的东西,还你。人情,两清。”
老赵这才抬眼,看了看皮囊,皮囊很鼓,沉甸甸的银子重量,他看了娜仁一眼,把皮囊收进柜台底下。
“路上小心点。”他只说了这句,又低头擦他的烟枪。
三天后,骡马市东头。
寒气刺骨,几十头健壮的骡子驮着捆扎严实的长条货包。
娜仁混在一群等活儿的粗汉子里,一眼就看到了指挥的马三爷——山羊胡,毡帽压得低,眼神精亮,腰间那块白玉扣子格外显眼。
他正厉声训斥一个伙计:“捆紧点!绳子松了,琉璃碎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他目光扫过众人,在娜仁身上停了停。
娜仁穿着褪色的蓝布衣裤,头发包在旧头巾里,脸上还抹了灰,低着头,缩着肩,像个不起眼的小工。
“你!”马三爷朝她一指,“去把西边那几头骡子的肚带紧一紧!上路松了,要命!”
“是。”娜仁应了声,快步过去干活。
她眼角余光扫过货包。厚厚的粗麻布裹得严严实实,但颠簸间,偶尔能看到一点缝隙里透出的奇异彩光——那是被包着的琉璃!那光芒冰冷又华丽,一闪即逝。
“起——!”
马三爷一声吆喝,清脆的铜铃声响起,长长的骡队动了起来,朝着东方走去。
娜仁跟在队伍后面,低着头,脚步沉重。
她深吸一口带着骡马味和尘土味的冷气。
中原就在眼前了。
她把自己缩在粗布衣服里,头巾拉得更低,彻底变成了这支运琉璃队伍里一个沉默、毫不起眼的影子,跟着骡队,一步步踏入中原腹地。
“我的天!”
骡队里一个叫大柱的年轻汉子瞪大了眼,指着前面,“瞧这大集!比咱边关十个加起来都大!”
只见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挂满五颜六色的幌子。
衣着鲜亮、皮肤白皙的妇人小姐们带着孩子穿梭其中,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响成一片。
“快看那边!”另一个伙计二狗指着远处搭起的彩楼,“晚上还有灯会呢!听说能亮一整条河!”
娜仁默默跟着队伍,好奇地打量着西周的繁华。
人流实在太密,骡队几次差点被冲散。
“跟紧了!都他妈别掉队!”领头的马三爷回头吼了一嗓子,山羊胡一翘一翘,“走丢了,自己滚回西边去!”
娜仁赶紧低下头,紧贴着前面的骡子。
晚上,他们住进了一家靠近官道的大车店。店里又脏又乱,空气混浊。
“掌柜的,还有地儿吗?”
马三爷拍着柜台。
胖掌柜眼皮都没抬:“通铺,男女混住,一个大通间。一人二十文,牲口另算。”
“行行行,凑合一夜。”马三爷交了钱。
通铺大炕上挤满了人,汗味、脚臭味熏人。娜仁裹紧自己的旧袍子,找了个靠墙的角落缩着,尽量降低存在感。
天刚蒙蒙亮,客栈外就传来喧哗和马蹄声。
“起来!都起来!官道清了!”粗暴的吼声在门外响起。
娜仁透过破窗往外看,只见一队盔甲鲜明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正蛮横地驱赶着堵在门前路上的行人和车马。
“军爷!军爷行行好!我这车货……”一个老农哀求着。
“滚开!耽误了迎接京城来的上官,你有几个脑袋?”带头的军官一鞭子抽在老农的牛车上,牛车惊得往后退。
“这是咋了?”二狗揉着眼睛问。
“呸!”马三爷啐了一口,低声骂道。
“还能咋?又是哪个京城的大老爷下来‘体察民情’了呗!净他妈整这些排场!赶紧收拾,趁他们过去,咱好上路!”
果然,过了不久,官道上锣鼓喧天,一顶大轿在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过去了,卷起漫天尘土。
路两边跪着不少被驱赶来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