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雅说魏伯骗了我,我非常不解,就询问她原因。
她说:
魏猫蛋的叙述里有三个疑点——
一、我爸说活着苦;
二、我爸说不想活;
三、我爸烧死自己。
“先说第一个,万老师怕苦吗?”
我摇了摇头。
我爸的胃口可是超级好的!
任凭多大的苦水他都能第一时间消化掉。
即便他前妻嘴比刀子快,他也能受着;即便他的工作再累,他也能忍着。
而且,他还是许多苦命人的精神导师。
活着太苦,不像他的话!
“再说第二个,万老师敢死吗?”
我再次摇摇头。
我爸的确不敢死!
不是他胆小,而是他清楚自己的使命。
人于天地,皆有责任。
这是爸的人生格言。眼下他责任未尽,我和我妹都还没有大学毕业,他哪肯就这么自私地结束生命?
“还有最后一个,自杀的方式很多,万老师为什么偏偏会选择最痛苦的死法?”
这一次
我没有马上回答筱雅的问题。
因为我爸去世时的模样实在是触目惊心。
“万一,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忆,但我依然提醒你配合我。”
“怎么配合?”
“描述万老师的遗容!”
遗容?
我爸烧了个面目全非,身上半寸完好的地方都没有了,还有哪门子遗容?
筱雅不停追问,
我只好把回家奔丧后,看到的我爸鬼一般的容颜描摹出来。
不想,
我还没怎么样,她却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万老师多好的人啊!怎么就死得这么惨呢!万一,你说老天爷是不是瞎了?……”
筱雅哭着问我。
我没有说话。
老天爷瞎不瞎,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
我爸绝对是一个好人!
绝对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好老师!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
就拿补课这件事来说吧,我爸寒暑假也没闲过,找他补课的学生也几乎没有断过。
不过,
他补课可不是为了挣钱,而是为了履行自己的神圣职责。
但凡谁找他补课,他不仅不收费,而且还十有八九会倒贴。茶饮啊、瓜子啊、水果啊,预备的要多齐全有多齐全。
有一次
村东靳润润找我爸辅导作文,好心带了几个苹果,却被我爸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
筱雅抱着我哭了好大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下来。
只是,
她仍旧没有放弃她的问话。
问我爸去世时,身体是首的还是弯的?
当然是首的啊!
我说,跟睡着没什么区别。
……
说到这里,我霎时跟上了筱雅的思路。
按正常来说,人在有知觉的情况下,被大火炙烤一定会产生条件反射,比如身体蜷缩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我爸身体着火之前,己经死了?”
我突然紧张起来。
心里生出一连串问题:
谁害了我爸?
既然人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再烧他?
难道是要毁尸灭迹?
可毁尸灭迹为什么要在魏伯家里?
魏伯又为什么对我说谎?
……
“莫非,害死万老师的人是个狠角色,魏伯惹不起,又担心你报仇,所以忍痛把万老师的尸体点了,再反过头来骗你?”
我连珠炮发问后,
筱雅把脑袋一拍,说出她的推测。
可惜的是
上述推测看似有些合理,实则,她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现在是法治社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惹不起?不是有你们嘛!”
“我们?哼,你以为我们是万能的!”
筱雅说的这句轻飘飘的话,于我,却有千钧之重。
这个世界究竟怎么了?
不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嘛!
凭什么坏人不遭报应?
说什么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时候到了,好人早他妈遭殃了。
狗屁的世界!
狗屁的老天爷!
……
骂着骂着,我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走。
却被筱雅一把拽住,“干啥?还去问魏伯?你问他会说?”
之后,她还用我爸常挂嘴边的话教育我。
大事静办,
难事细办,
急事缓办。
……
想想也是,现在去问,浪费时间不说,心情也将越来越糟糕。
如此一来
我的厦门之行、我的治病计划,必然全都会受到影响。
于是
我按照络予莹教给我的方法,
调整我的呼吸。
清空我的大脑。
强迫自己再次从悲伤中跳出来。
……
“事出反常必有妖,说吧,你去厦门做什么?”
在我努力自洽的同时,
筱雅非但恢复母老虎属性,还毫无征兆地绕回了我们交流的起点。
不对呀!
我心里纳闷:不都说女人身体的某个部位大了,脑量就一定减少么?
她怎么例外?
要知道,她的可不是一般大!
“筱雅,难道,你隆了?”
“你才聋了!问你两遍也不吱声,说,你去厦门到底什么目的?”
好吧,
还不如不问,又遭了她的抢白。
“我要去厦门办理休学!”
“你都要退学了,还休个屁学!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
瞒当然是打算瞒一部分的。
可是,依目前的状况看,八成是瞒不住了。
“快些坦白,万一,你的眼睛己经出卖了你!说吧,除了办休学,还有什么事?”
“好吧,不瞒你了,我生病了!我去厦门主要是治病!”
诚然!
我也希望早日为父报仇!
但!
我重病缠身,如何能顺利报仇!
没准哪天旧病复发,打了不该打的人,仇还没报呢,先把自己给报销了。
“治病?你得了啥病?”
听说我得病了,
筱雅终于收起了她的性子,开始紧张我。
“医生说是母爱~缺失症,你也不用太担心!要想治好这种病嘛,也并不是太难!治疗方法吧,也非常简单,那就是躺在漂亮阿姨怀里、靠着阿姨心口睡一晚。”
我不想筱雅为我担心!
于是!
轻描淡写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艹!
筱雅却突然爆了粗口。
“好你个万一,怪不得把人家瞎子往死里打,敢情你心虚啊!你果真是要劫阿姨?”
艹!
我回骂她一句。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眼见她越说越离谱,我决定不再跟她废话,命令她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有多远滚多远!
她嗯了一声。
贱兮兮地说了一声“我滚!”
我刚要回一句“这还差多”时,却发现,她己经滚到了我的床上。
一手扯着床单,
一手自己的大腿,
夹着嗓子跟我说话:
“死万一,坏万一,你来嘛,漂亮阿姨己经准备好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