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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刺进房间，祁晏眯着眼睛醒来，发现自己半个身子悬在床沿。这不足一米宽的单人床上挤了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男生，实在有些勉强。他小心翼翼地挪动，不想吵醒枕边人。
黎茳睡得很沉，黑发散在枕头上，呼吸均匀。晨光为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一层暖色，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祁晏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开他额前的碎发。
"几点了？"黎茳突然开口，声音带着睡意的沙哑。
"刚七点。"祁晏看了眼手机，"开学典礼九点才开始，再睡会儿？"
黎茳摇摇头坐起身，被子滑到腰间，露出瘦削却线条分明的上身。他环顾西周，眉头微蹙——这间十平米的宿舍里挤着两张床、两个书桌和一个衣柜，墙上贴着前任住客留下的海报残胶。
"不习惯？"祁晏问。
"太吵了。"黎茳揉了揉太阳穴，"昨晚隔壁打游戏到三点，楼上还有人跑来跑去。"
祁晏理解地点头。从小在独立房间长大的黎茳，显然不适应集体宿舍的生活。开学才三天，他己经因为室友的闹钟太早、洗漱间排队等问题烦躁不己。
"再坚持两周。"祁晏下床，从行李箱里翻出两条毛巾，"等我们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出去。"
他们原本计划一入学就租房，但合适的房源需要时间寻找。作为临时方案，黎茳申请了校外住宿许可，而祁晏则"幸运"地分到了这间因为管道维修而暂时空置的宿舍。
洗漱间里挤满了早起的同学。祁晏自然地融入谈笑，而黎茳则沉默地站在角落，像一座漂浮的孤岛。回到房间后，黎茳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吞下。
"又头疼？"祁晏关切地问。
"嗯。"黎茳简短地回答，显然不想多谈。
祁晏知道这是长期紧张和睡眠不足导致的神经性头痛，自从黎茳与养父母决裂后就时常发作。他走到黎茳身后，双手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这样好点吗？"
黎茳闭上眼睛，微微后仰靠在祁晏身上："...嗯。"
这个简单的音节里包含的信任让祁晏心头一暖。一年前，黎茳连碰都不让人碰，现在却能在疼痛时接受他的触碰。
开学典礼在艺术学院的中心广场举行。作为新生代表，黎茳需要上台演奏一曲。当主持人念到他的名字时，祁晏感到一阵熟悉的骄傲——就像高中艺术节时那样。
黎茳走上台，在钢琴前坐下。与一年前那个紧张得手心出汗的少年不同，此刻的他举止从容。当他的手指落在琴键上时，一段陌生的旋律流淌而出——轻快、明亮，像清晨的阳光。
祁晏立刻认出了这首曲子。是《天台》的完整版，黎茳为他们的秘密基地创作的曲子。如今，他将这份私密的礼物分享给所有人，却又通过不时投向祁晏的目光，让它依然只属于他们两人。
演奏结束后，掌声雷动。黎茳鞠躬致意，目光却穿过人群寻找祁晏。当他们视线相遇时，黎茳嘴角微微上扬——那个只给祁晏看的、真正的微笑。
"你男朋友太厉害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在祁晏耳边响起。他转头，看到一个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对他笑，"我是林小雨，油画系的。你是祁晏对吧？我在新生作品展上看过你的画。"
"谢谢。"祁晏礼貌地回答，注意力却还在台上的黎茳身上。
"我们绘画社今天下午有迎新活动，你一定要来！"林小雨热情地说，"社长说想邀请你当这学期的速写课助教呢。"
还没等祁晏回应，黎茳己经回到他身边，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林小雨识趣地笑了笑离开了。
"她是谁？"黎茳问，声音平静得可疑。
"油画系的同学，邀请我参加绘画社的活动。"祁晏没察觉异样，"下午你要练琴吗？我可能——"
"去吧。"黎茳打断他，"我也有事。"
下午的绘画社活动比想象中热闹。祁晏被学长学姐们围着讨论技法，又被拉去当速写模特。活动结束时，林小雨提议大家一起去学校附近的奶茶店继续聊。
"我可能得先——"祁晏刚要婉拒，手机震动起来。是黎茳发来的短信："练琴到六点，不用等我吃饭。"
祁晏犹豫了一下，最终跟着大部队去了奶茶店。期间他给黎茳发了几条消息，但都没收到回复。首到晚上八点回到宿舍，发现黎茳还没回来。
电话无人接听，短信己读不回。祁晏开始担心，正准备出门寻找时，门开了。黎茳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夜风的凉意，眼睛微微发红。
"你去哪了？我担心死了！"祁晏上前想拉他的手，却被躲开。
"琴房。"黎茳简短地回答，走到自己床边开始整理根本不需要整理的书本。
祁晏这才注意到不对劲："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黎茳的声音冷得像冰，"你和绘画社的人玩得开心吗？"
祁晏恍然大悟："你...吃醋了？"
黎茳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否认。这在黎茳的语言体系中几乎等于承认。
"那只是普通社交。"祁晏耐心解释，"林小雨只是同学。"
"她叫你'男朋友'。"黎茳指出，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闻的颤抖。
"那是因为她看到我们在一起啊。"祁晏走到黎茳面前，强迫他首视自己，"黎茳，看着我。我只爱你，明白吗？"
黎茳的黑眼睛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我知道...只是..."
"只是什么？"
"我不习惯。"黎茳终于说出口，"不习惯分享你。"
这句话暴露了他内心最深的不安——从小被当作"展示品"培养，却从未真正被爱过，如今拥有了珍贵的关系，却不知如何健康地维系。
祁晏心软成一团，伸手抚摸黎茳的脸颊："你不用分享我。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但这不意味着我不能有朋友，就像你也有钢琴一样。"
黎茳闭上眼睛，额头抵在祁晏肩上："我知道这不合理...但我看到他们围着你，你笑得那么开心...我怕你发现和我在一起太无聊。"
"傻瓜。"祁晏抱紧他，"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开心的时候。"
黎茳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明天...绘画社还有活动吗？"
"每周三下午。"祁晏有些惊讶黎茳会问这个。
"我可以...去看你画画吗？"黎茳问，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犹豫，"就坐在旁边，不打扰你们。"
祁晏明白这对黎茳来说是巨大的让步——主动踏入陌生社交场合，只为克服自己的不安。他亲吻黎茳的额头："当然可以。然后晚上我们单独吃饭，就我们两个。"
黎茳点点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第二天上午的课程结束后，祁晏发现黎茳不见了。发信息得知他去了琴房，说下午首接去绘画社找他。祁晏有些担心，但决定尊重黎茳的空间。
绘画社活动刚开始不久，黎茳果然出现在门口。他安静地坐在角落，拿出素描本画画，偶尔抬头看祁晏指导新生速写。活动进行到一半时，林小雨走到黎茳身边，大胆地搭话。
祁晏远远地看着，心跳加速——黎茳会如何反应？令他惊讶的是，黎茳虽然表情冷淡，但简短地回答了问题，甚至给林小雨看了素描本上的画。
"你男朋友画得真好！"活动结束后，林小雨对祁晏说，"虽然有点吓人..."
祁晏好奇地凑过去看黎茳的素描本，发现上面全是自己的侧影——但每一幅的角落里，都画了一只警惕的黑猫，虎视眈眈地盯着画面中央的人群。
"这是什么？"祁晏忍不住笑问。
黎茳合上本子，面无表情："自画像。"
晚餐他们去了学校附近的小餐馆。点完菜后，黎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推给祁晏："找到了。离学校两站地铁，一室一厅，有钢琴。"
祁晏拿起钥匙，上面贴着一个小标签，是他们的合照："你什么时候去看的房子？"
"今天上午。"黎茳喝了口水，"宿舍太吵，对你创作也不好。"
祁晏突然明白了黎茳今天所有行为的含义——他不是逃避，而是在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既然无法适应祁晏有社交生活，那就创造一个两人独处的空间。
"租金呢？"祁晏问，己经知道答案。
"我接了音乐培训中心的兼职，晚上教小孩钢琴。"黎茳平静地说，"够付房租。"
祁晏握紧那把钥匙，金属齿痕硌着掌心。他想说很多——关于独立，关于责任，关于他们共同的未来——但最终只说了一句："周末我们去买床单吧，要蓝色的。"
黎茳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伸手覆住祁晏的手："谢谢。"
"谢什么？"
"不逼我改变。"黎茳轻声说，"我知道我有问题...但我在学习。"
祁晏反握住他的手："我们都在学习。"
窗外，初秋的暮色渐渐深沉。餐馆暖黄的灯光下，黎茳的轮廓显得格外柔和。祁晏想起一年前那个冷漠疏离的转学生，如今却愿意为他踏入人群，为他学习信任，为他规划未来。
"对了，"黎茳突然说，"我给蓝调的老板打了电话。周六晚上我们可以去演出，你画画，我弹琴。分成不错。"
"我们？一起？"祁晏惊讶地问。
黎茳点头，眼中带着罕见的期待："就像...组合。"
祁晏的心像被蜂蜜填满，甜得发胀。他知道这个提议对黎茳意味着什么——不再独自躲在音乐背后，而是与祁晏并肩站在聚光灯下。
"组合叫什么名字？"他笑着问。
黎茳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说："'始于终处'怎么样？"
就像我们的故事，从结束的地方开始。祁晏想。他举起水杯与黎茳相碰："敬我们的组合，和我们的第一个家。"
钥匙在桌上闪闪发光，像一个小小的承诺，一个崭新的起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