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渡难寻

第47章 旧事如刺药引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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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北渡难寻
作者:
夏思漓
本章字数:
5506
更新时间:
2025-07-09

晨光透过窗棂时,顾南寻才发现自己握着北渡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他的手很烫,掌心的血迹己经干涸成暗红的痂,与他指节上的薄茧纠缠在一起。顾南寻轻轻抽回手,指尖触到他手腕的脉搏——沉而有力,虽带着些许紊乱,却比昨夜平稳了许多。

北渡还没醒,眼尾的青黑淡了些,唇色却依旧苍白。他睡着时倒少了平日的紧绷,眉眼间竟透出几分脆弱,像个卸下所有防备的孩子。顾南寻看着他胸口起伏的弧度,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那句“三百年前,欠了你一条命”。

三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起身想去煎药,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灶台上放着个小陶罐,里面是她昨夜没喝完的桂花羹。瓷碗的碎片己经被扫干净了,地上的药渍也擦得干干净净,显然是北渡醒来时收拾的。

他明明自己还发着高热,却还记得这些。

顾南寻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发疼。她往陶罐里添了些清水和冰糖,又抓了把川贝放进去——昨夜他咳得那么厉害,定是伤了肺腑。

药香漫开时,北渡醒了。

他睁开眼时,正看见顾南寻站在灶台前搅动药勺,月白襦裙的下摆沾了些炭灰,鬓边的银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晨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像幅被时光晕染过的画。

“醒了?”她回头时,眼里没有了昨夜的惊惧,只有淡淡的关切,“川贝雪梨羹快好了,能润润你的肺。”

北渡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想起昨夜的失控,想起她指尖的血,想起她哭着问“你到底是谁”,心脏就像被无数根针同时扎着。

他该怎么跟她说?说三百年前,他是魔域最凶戾的战将,而她是天界派来斩杀他的仙将?说他们本该是生死仇敌,却偏偏动了不该有的心思?说最后她为了救他,用自己的魂血净化了他体内的魔毒,自己却魂飞魄散?

这些事,像根刺,扎在他心头三百年,如今要怎么说出口,才能不吓到她?

顾南寻端着川贝羹进来时,正好看见他攥紧的拳头。她把碗放在床头,从药箱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我家祖传的清心散,能安神定气,你先服下。”

北渡接过瓷瓶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像被烫到似的缩了回去。“谢谢。”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昨夜……”顾南寻犹豫着开口,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桃木簪上——不知何时,那支簪子被他放在了枕边,“你说的三百年前……”

北渡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的瓷瓶差点滑落。他低着头,看着碗里漂浮的雪梨片,声音轻得像叹息:“你不需要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样?徒增烦恼罢了。这一世,他只想护着她安稳度日,那些血腥的过往,不该再沾染她干净的人生。

顾南寻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拒绝,只是拿起那支桃木簪,指尖轻轻拂过上面的裂痕:“这簪子……是你的?”

北渡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三百年前,他送给南寻的定情物。用魔域最珍贵的千年桃木心雕刻而成,上面刻着她的名字,也藏着他的一缕魔魂。最后那一箭,她就是用这簪子挡的,裂痕里嵌着的,是她的魂血。

“是。”他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一位故人的。”

“故人?”顾南寻的指尖停在裂痕处,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暖意,“是……很重要的人吗?”

北渡抬起头,撞进她清澈的眼眸。那里没有探究,没有恐惧,只有纯粹的好奇,像个想知道故事结局的孩子。他忽然觉得,或许可以告诉她一点,不那么血腥的部分。

“是。”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是我想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顾南寻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移开目光,指尖却无意识地着簪子的裂痕:“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北渡的喉结动了动,眼里的光暗了下去,“她为了救我,不在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鸟鸣和药炉里的咕嘟声。顾南寻看着他眼底的痛楚,忽然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她想起梦里那个总对她说“等我”的白衣人影,想起每次看到这支簪子时,心头那莫名的酸涩。

难道……

“那你身上的黑气……”她轻声问,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是魔气。”北渡没有隐瞒,声音里带着破罐破摔的绝望,“我是魔域的人,天生就带着这东西。三百年前,若不是她用魂血净化了大半,我早就成了只知杀戮的怪物。”

顾南寻的手猛地一颤,桃木簪差点掉在地上。

魔域……仙魔……魂血……

这些只在话本里出现的词汇,竟然真的存在。而眼前这个一首默默守护她的人,竟然是来自魔域的……魔头。

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话本里描述的那样凶戾。

“那食魂虫……”

“是冲我来的。”北渡苦笑一声,眼尾的青黑又深了些,“魔域里想取我性命的人不少,食魂虫是他们派来的爪牙,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它们会被顾南寻的魂光吸引,差点伤了她。

顾南寻沉默了很久,久到北渡以为她会再次害怕地跑开,她却忽然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我爹的医书里说,魂血能净化魔气,也能……温养魂魄。”

北渡猛地抬头看她,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书上说,若是魂魄有缺,可用至亲或至爱之人的魂血为引,辅以百年雪莲和千年灵芝,或许能……”顾南寻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细不可闻,“或许能让魂魄重聚。”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只是觉得,若是那个“为了救他而不在了”的人,能有机会回来,似乎也是件好事。

北渡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至爱之人的魂血……

三百年前,南寻就是用这样的血救了他。三百年后,她的转世,竟然又提起了魂血温养魂魄。

是天意吗?还是命运的捉弄?

“你不必如此。”他别开脸,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那本书上说的,不过是传说。而且,魂血对施术者损耗极大,我不能……”

不能再让她为他受一点伤了。

顾南寻却像是没听出他的拒绝,只是拿起那支桃木簪,轻轻放在他掌心:“不管是不是传说,总要试试才知道。”她的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里的衣襟微微起伏,“而且,我总觉得……我该帮你。”

这种感觉很奇怪,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想靠近他,想帮他,想抚平他眉宇间的褶皱。

北渡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忽然觉得三百年的等待和痛苦,都有了意义。他握紧掌心的桃木簪,裂痕里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阿寻……”他下意识地唤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失而复得的颤抖。

顾南寻愣了愣,随即笑了笑,眼角的梨涡盛着晨光:“我叫顾南寻。”

“嗯,顾南寻。”北渡也笑了,是三百年里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像冰雪初融,“谢谢你。”

窗外的桂花开得正盛,一阵风吹过,落了满院的甜香。顾南寻看着他眼里渐渐亮起的光,忽然觉得,不管三百年前发生过什么,不管未来有多少劫难,只要他们一起面对,或许真的能找到那传说中的药引,能让所有的遗憾,都得到圆满。

她转身往灶房走,声音轻快得像雀鸟:“川贝羹该好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北渡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掌心的桃木簪。簪子上的裂痕,似乎在晨光里,变得浅了些。

或许,这一世,真的能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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