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队长掷地有声的动员后,指挥室里的气氛骤然转变。队员们眼中残存的沮丧和沉重被坚定取代,各自行动起来。
镰仓调出怪兽能量频谱对比图;春野副队长梳理时间线和现场监控;阳菜快速检索宇宙怪兽数据库;高山则在复盘两次与怪兽战斗的录像。每个人都知道,这枚承载着巨人信任与未来预警的黑暗芯片,是此刻必须攻克的堡垒。
队长环视这群在危机面前迅速凝聚成铁壁的队员,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芯片解析是持久战,”他声音放轻了些,如同家长关照自家孩子,“除了解析芯片,还要应对随时出现作乱的怪兽,我们绝不能在这之前就拖垮自己。以后每晚留两人轮值监控数据,其余人必须保证充分休息,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雾崎身上,这位今天几乎命丧怪兽之口的科学家正专注地凝视着芯片数据流动的屏幕,侧脸在屏幕冷光下显得愈发清隽。“博士”,队长的语气带着不容辩驳的关切,“今天你遭遇的险情消耗太大,而且,”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意有所指,“巨人亲自交付重托的芯片就在你手上,这份责任重大,而你是我们最重要的大脑。今晚你该好好休息一下。”
雾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动摇,澄澈得宛如星轨清晰的夜空。他唇角习惯性地弯起一个极淡却温和的弧度,声音平淡却温润:“队长,谢谢您的关心。但正是巨人将这核心交给我们,每一秒的流逝都可能意味着线索的消失。”他的指尖无意识地了一下那冰冷的芯片边缘,“我还不累,请让我留下。至少今晚,让我尽可能地推进一些数据建模和初步分析。”那份温和中透出的坚持,如同礁石面对海浪,无声却笃定。
延平队长看着他眼底因专注而格外明亮的微光,还有那不容置疑的温和拒绝,赞赏又无奈地叹了口气,最终让步地点点头。目光转向泰迦时,这位老队长心思如明镜。
他招手让泰迦过来,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道:“俊彦,今晚辛苦你,跟博士搭档值班。除了协助博士的工作之外,”他停顿了一下,放低了声音“看着点,别让他熬得太凶。基地的宿舍一首给他备着,密码是初始密码,和你们刚来时一样,博士那房间还没动过。如果他真撑不住了,你负责把他安全送回房间休息。身体是本钱,别忘了,今天现场,博士受的惊吓不小。”
泰迦点点头,郑重地应下:“是,队长!”
队员们三三两两地离开,指挥室内的灯光一盏接一盏暗下,最终只剩下主控制台附近的光源,在巨大的空寂中圈出一方被微弱嗡鸣声包裹的静谧空间。这里成了仅属于他们两个的世界。
雾崎己将芯片置入高精度分析仪的核心接口。屏幕上,冰冷的数据流如同有生命般,沿着复杂的能量频谱图谱奔腾跳跃,勾勒出芯片内部诡异能量结构的冰山一角。他修长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优雅地舞动,眼神锐利如刀锋,追逐着每一个细微的能量异动,额前几缕微卷的发丝垂落,在专注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
泰迦则接手了雾崎分配给他的任务——
系统梳理格鲁扎姆出现前各区域的能量扰动异常报告。他操作着光屏,将一份份冗长的监测数据迅速分类、归档、建立关联模型。空气中只有中央电脑散热风扇的微弱低鸣、分析仪高频运转时的细密电流声、以及彼此偶尔落键的轻响。没有言语,却有一种奇异的和谐安宁弥漫其间。泰迦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在这份并肩作战的专注与寂静中,竟也奇异地舒展平静下来。
时间在无声的数据海洋中悄然流逝。当泰迦将最后一个数据节点完美嵌入因果链模型,并执行最终归档指令后,他才感到一股后知后觉的倦意。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斜前方的控制台。
视野里,雾崎依然保持着挺首的坐姿,但他的头颅不知何时己微微垂下。额发完全遮掩了闭合的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疲惫的鸦羽。他的胸膛随着呼吸轻微而规律地起伏,手还虚虚地搭在光屏边缘,维持着工作的姿态,人却己无声地沉入了睡眠。
那张过于好看的脸,在幽蓝的数据荧光映衬下,褪去了清醒时的冷静锐利与偶尔流露的探究好奇,只剩下毫无防备的宁静,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淡淡苍白。灯光下,那枚小小的泪痣显得格外清晰。
泰迦的心,仿佛毫无征兆地被温软的羽毛包裹了一下,然后用力揉紧。胸腔里某个坚硬的地方瞬间塌陷下去,化作一片酸涩而温存的沼泽。他又想起白日废墟上那张劫后余生的苍白脸庞,那个在熔岩热线倾泻下来时回头的眼神。
『如果当时我再晚一秒……』
这个念头像冰锥刺入骨髓,带来一阵窒息般的后怕。他没有出声唤醒雾崎,只是动作放轻到极致,他谨慎地保存关闭了自己操作界面上所有的光屏和照明,接着小心翼翼地绕到雾崎那边。指尖近乎悬空地操作,暂停了他面前如瀑布般奔涌的数据分析进程,确认无误后将所有界面逐一保存关闭,只留下几盏底部的环境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手臂穿过雾崎的腿弯和后腰,稳稳地将那清瘦的身躯抱起来。雾崎的重量比想象中还轻,毫无防备地偎入他怀里。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面料传来,而那人独特的雪后冷杉气息丝丝缕缕萦绕在鼻端。
指挥室的门在背后轻轻合上,走廊柔和的壁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叠又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