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的清晨,雪落无声。陆遇星坐在窗边,看着任豫茗的睡颜,她的呼吸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岁月的褶皱里。床头柜上的向日葵标本结了层薄霜,却依旧保持着向阳的姿态,像他们走过的这一辈子。
他伸手拂过她鬓角的白发,想起第一次在小学课堂上见到她的模样——扎着羊角辫,正偷偷把辣条塞进课桌,被老师发现时,却把辣条往他手里塞,说“是他让我藏的”。那时候的阳光落在她脸上,像撒了把碎金,从此便刻进了他的眼里。
护士进来换药时,轻声说:“陆爷爷,家属都在外面等着呢。”他点点头,却没动,只是握住任豫茗的手,她的手很凉,却依旧能感受到熟悉的温度。
“还记得吗?”他轻声说,像怕惊扰了她的梦,“我们第一次在海边捡贝壳,你说要把最圆的那个做成戒指。后来我找了工匠,刻了圈浪花,你说那是时光的痕迹。”
任豫茗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听到了他的话。陆遇星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泪,却比任何时候都温柔。“你总说我记性不好,可我记得你所有的喜好——草莓味的冰淇淋要加两颗樱桃,画画时喜欢听老唱片,生气时要吃颗柠檬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屋顶,覆盖了庭院,却盖不住那些藏在时光里的声音:张玉婷在篮球赛上的呐喊,宋栢妍第一次做公益时的哽咽,李晴画笔下向日葵的沙沙声,林梓邢抢辣条时的嬉闹,陈逸远寄来的星空照片上的叹息……
“他们都来了,”陆遇星低头,吻了吻任豫茗的手背,“说要陪我们最后一段路。”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丝绒盒子,里面是枚磨得发亮的银戒指,戒面是片小小的向日葵,正是当年在海边订下的那枚。
“你看,”他把戒指轻轻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尺寸依旧刚刚好,“从十七岁到七十岁,再到九十九岁,我说过要陪你捡一辈子贝壳,没骗你吧。”
任豫茗的嘴角忽然扬起个浅浅的弧度,像当年在花田边答应他求婚时那样。陆遇星握紧她的手,靠在她的肩膀上,闭上眼睛。
雪停时,阳光穿透云层,落在病房的窗台上,给两个相握的手镀上了层金边。护士进来时,发现两位老人安静地依偎着,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像睡着了一样,旁边的向日葵标本在阳光下闪着光,仿佛永远不会凋谢。
客厅的旧铁盒里,多了两张叠在一起的照片。一张是少年陆遇星和少女任豫茗在海边捡贝壳,浪花卷着贝壳冲上沙滩,他的眼里只有她;另一张是白发苍苍的他们坐在向日葵花田边,阳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给时光盖上了温柔的印章。
盒子最底下,压着张新写的便利贴,字迹己经有些颤抖,却依旧认真:“我们做到了。”
岁月流转,庭院里的向日葵年复一年地盛开,孩子们会指着花田说:“看,太爷爷太奶奶在那儿呢。”风穿过花田,带着向日葵的清香,像在诉说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关于从校服到白头的约定,关于藏在岁月里的细碎温柔,关于那些把平凡日子过成星光的人。
他们的故事,从来不是结束,而是化作了阳光,化作了海风,化作了向日葵的芬芳,永远留在那些被爱过、被温暖过的时光里,明亮,且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