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的秋雨裹挟着焦土气息,在霞飞路的青石板上犁出暗红色的沟壑。林妙站在"灵茶渡"的雕花木门前,指尖着新换的青玉镯。第七枚玉镯内壁的裂痕己蔓延至"黄泉碧落两茫茫"的"茫"字,铜炉里的沉香突然剧烈抖动,灰烬里腾起细小的血雾。
"吱呀——"
厚重的榆木门被推开,穿驼色西装的男人踉跄跌进门槛。他怀中紧抱着用油纸包裹的木匣,发间插着一支断成两截的白玉簪,露出的半截脖颈上,暗红色的掐痕像是盘踞的毒蛇。"劳烦掌柜的..."男人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八音盒齿轮在转动,"能借您店里的镜子照照吗?"
林妙递过铜镜的刹那,镜面突然泛起涟漪。梳妆匣里掉出的不是首饰,而是一封用血写的绝笔信——信纸上端端正正写着"吾妻美棠亲启",落款处却是个陌生的男性笔迹:"民国三十二年冬,亡夫徐文彬绝笔"。信纸背面密密麻麻画着婴灵图案,每个都戴着破碎的玉镯。林妙正要细看,男人突然捂住胸口后退两步,油纸包裹的木匣"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子时三刻,茶馆后院的桂花突然同时盛放。林妙将木匣中的戏票铺在八仙桌上,七枚玉镯同时发出嗡鸣。当她蘸着朱砂在戏票空白处写下"徐文彬"三个字时,砚台突然腾起青烟,幻化成穿长衫的男人虚影。虚影手中捧着褪色的戏服,衣襟处绣着半幅残缺的鸳鸯纹。
"美棠总说戏子不配拥有真情。"虚影的声音像是浸在血水里的棉花,"可我连死都要穿着她亲手缝制的戏服。"话音未落,男人虚影突然扭曲成无数只血色纸鹤,每只鹤翅上都写着"荣昌祥绸缎庄"的字号。
此时厨房传来细微响动,尖尖叼着鎏金茶匙从屏风后转出。它尾巴轻摆,一枚沾着茉莉花瓣的银簪落在林妙脚边——簪头内侧刻着陌生的"徐氏"篆书。林妙低头看着簪头残留的暗红色痕迹,突然发现那些痕迹竟与戏票背面的婴灵图案完全吻合。
梳妆匣底的朱砂瓶在月光下泛着血色微光。林妙将瓶中液体倒入茶盏时,水面突然浮现出穿红旗袍的女人影像。女人手中捧着穿长衫的男人戏服,衣襟处金线绣的鸳鸯纹与虚影中的残缺图案完美契合。"他们说戏子下辈子还要再唱戏..."女人突然转头露出惊恐的表情,脖颈处浮现出与男人虚影相同的掐痕,"可我是被他们逼着当替死鬼的!"
此时二楼传来弹珠撞击声,三颗玻璃球在地砖上滚动出等边三角形。林妙俯身查看时,发现球体内部竟封存着微型胶卷,画面中穿学生装的少女正在焚烧泛黄的戏票,火光照亮她手腕上与林妙一模一样的青玉镯。
当晨光穿透雕花木窗时,茶案上只剩下两盏交叠的茶杯。林妙低头看着掌心融化的朱砂,在晨曦中凝成半枚干涸的血珀。她忽然发现茶渍里浮现出未完成的诗句:"戏台方寸间,生死两茫茫"。街上传来马蹄声与枪械上膛的声响,林妙将半枚戒指放入木匣——这是三天前那个男人遗落在茶馆的银质袖扣,内侧刻着模糊的"荣昌祥"印记。林妙低头看着手腕,玉镯己渐渐化为灰烬,她挥一挥手灰烬飘散,又换上了新的玉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