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夜,黄浦江面忽起红雾。
打捞船"沪渔七号"的探照灯扫过水面,李伯的钢叉勾住个雕花妆匣。乌木匣缝渗出暗红膏体,遇空气凝成血珠,浸透的河泥里混着细碎骨渣。尖尖蹲在灵茶渡檐角,金瞳倒映着江心画舫——那艘荒废二十年的"婉娘号"竟亮起幽绿灯笼,舱内传出抬嫁妆的号子声。
"这胭脂..."林妙腕间玉镯泛起鸡冠红,茶案上的雨前龙井突然结出冰花,"掺着未嫁娘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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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三刻,灵茶渡茶烟漫卷。
李伯捧着妆匣撞进门时,尖尖跃上博古架碰落《婚丧志》。书页摊在"冥婚篇",插画新娘的盖头下滴落朱砂。"壬戌年九月十八..."林妙斟茶的手腕微倾,茶汤浮现江面旧景:八抬喜轿坠入漩涡,缠足新娘的指甲抠破轿帘,腕间五色绳浸透血泥。
陈怀瑾的警靴卡在门槛,怀表链勾翻檀香炉。香灰在空中凝成"陈婉娘"三字,遇茶雾竟燃起青紫火焰。妆匣里的胭脂突然沸腾,在青砖地面漫成喜服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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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阴风卷起江涛,李伯摸黑登上婉娘号。
舱内铜镜蒙着层人皮般的薄膜,镜面映出新娘揭盖头的动作——红绸下是具缠着水藻的骷髅。妆台抽屉里散落指骨,骨缝嵌着干涸的胭脂。尖尖在茶馆梁间炸毛低吼,铜镜涟漪里映出画舫舱顶倒悬的送嫁队伍,纸扎童男童女眼窝淌着银朱。
"客官当心。"林妙的声音随江风飘来,她腕间玉镯裂开蛛网纹。李伯怀中的妆匣突然发烫,匣底浮出小楷血书:"以我骨血,膏尔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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卯时破晓,灵茶渡茶烟染霞。
"执念腌渍的胭脂,需用三昧真火炼化。"林妙拂去《丹术要略》上的香灰,书页现出焚怨阵图。尖尖碰落五帝钱,铜钱在茶案排成离卦。陈怀瑾的怀表突然逆走,表盖青蚨纹渗出黑血,在阵图中央凝成婉娘生辰。
李伯按茶汤所示,将妆匣置于八卦炉。焚香那刻,江心升起七盏河灯,灯影里婉娘虚影对月梳妆,发间金簪化作青烟消散。玉镯应声碎裂,新镯泛着羊脂白时,画舫传来喜乐——却是《霓裳羽衣》的安魂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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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时朝霞染江,婉娘号朽木逢春。
李伯捞起浮出水面的并蒂莲,花瓣间裹着半截五色绳。尖尖跃上茶馆柜台舔爪,铜镜映出宠物医院场景:护士擦拭着空荡的猫笼,笼门挂着褪色长命缕。林妙为新镯系上红绳,绳结样式与婉娘腕间的如出一辙。
陈怀瑾的怀表重归平静,误差仍有三刻钟。证物科里那盒胭脂突生异香,遇晨光化作白灰,灰烬里绽出朵水晶般的小苍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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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物志
骨血胭脂
混入未嫁娘指骨粉与心头血,遇怨气凝如琥珀。现存半盒在法租界证物科,遇雄黄酒沸腾化莲。
八卦焚炉
采武当山紫铜铸就,内刻《往生咒》梵文。李伯所用焚炉今存灵茶渡后院,炉底结着舍利状晶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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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茶录
冰魄龙井
狮峰茶芽混入寒露,遇怨气结霜。李伯饮后三日指尖存梅香,然避过画舫索命。
安魂普洱
勐海茶砖掺往生咒灰,冲泡现并蒂莲纹。婉娘饮尽七盏方归去,茶渣撒入江心,现鱼群绕舫奇观。
净怨茉莉
福州茉莉九熏九窨,佐以佛手柑与雪莲。林妙特制售三块袁大头,饮者终身不染冥婚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