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官道上只余下淡淡的烟尘。那抹耀眼的火红,如同惊鸿一瞥,消失在视线尽头。
李墨收回目光,深邃的眼底波澜不惊。他弯腰,将散落在地、沾染了泥土和草屑的药皂碎块一一拾起。柳芸儿也慌忙蹲下帮忙,小脸上满是心疼和自责:“墨哥儿…都怪我…好好的皂…”
“无妨。”李墨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人平安就好。皂坏了,再做便是。”他掂量着手中几块还算完好的小皂块,看着上面清晰的“净尘”刻字,眼神锐利如刀,“李彪,赵黑虎…还有他们背后的老狗…这笔债,刻下了。”
他话音刚落——
“嗒嗒嗒…嗒嗒嗒…”
清脆而富有节奏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竟去而复返!由远及近,速度极快!
李墨和柳芸儿同时循声望去,心头一紧。只见官道尽头,烟尘再起!那匹神骏的踏雪乌骓一马当先,载着那抹火红的身影,如同燃烧的流星,疾驰而来!沈月凝去而复返!
转瞬间,骏马己至村口岔路。沈月凝猛地一勒缰绳,踏雪乌骓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稳稳钉在原地,展现出惊人的控马之术。她端坐马上,火红的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英姿飒爽。她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李墨和柳芸儿,尤其在他们手中捡起的药皂碎块上停留了一瞬。
在她身后,两名护卫紧随而至,其中一人手中,正捏着一小块散落在路边的、被赵黑虎踩碎的“净尘香药皂”!
显然,方才离去时,护卫发现了这不同寻常的碎块,并呈给了她!
沈月凝没有下马,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审视和强烈的压迫感,首刺李墨:“这地上的东西,是你做的?”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如同金铁交鸣。
李墨心念电转。对方去而复返,目标明确指向这不起眼的碎皂…这绝非巧合!这药皂,成功引起了这位将门虎女的注意!联想到她庞大的商队背景…一个借势而起的机会,己摆在眼前!
他迎着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神情坦然,不卑不亢:“不错,是在下闲暇所制,名为‘净尘香药皂’。”
“哦?”沈月凝剑眉微挑,红唇勾起一抹极淡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她朝拿着碎皂的护卫一扬下巴。那护卫会意,手臂一振,碎皂如同暗器般精准地射向李墨。
李墨抬手,稳稳接住。入手冰凉,带着泥土的腥气和皂体本身浓郁的药香。
“演示给我看。”沈月凝的命令简洁有力,带着上位者的威仪,目光灼灼,不容拒绝。
李墨没有说话,目光扫过旁边那个积满浑浊泥水的小水洼。他几步走过去,蹲下身,将手中的碎皂沾了些污水,然后拿起水洼边一块被泥浆浸透、油污斑驳的破麻布。
柳芸儿紧张地看着,小手攥紧了衣角。
李墨将沾湿的碎皂在破布上用力搓揉!动作沉稳有力。
奇迹发生了!
丰富的、细腻如雪的白色泡沫瞬间涌现!带着薄荷、艾草混合的清新药香,在浑浊的环境中显得格外醒目!泡沫迅速包裹了污浊的布片。
沈月凝的眼神瞬间凝固!那锐利的鹰眸之中,爆发出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惊人亮光!作为掌控沈家庞大商队、见惯天下奇货的她,太清楚这看似简单的泡沫意味着什么了!这绝非寻常澡豆能达到的清洁力!这独特的药香和泡沫质感…其背后代表的巨大商机,足以让任何商人疯狂!
李墨将搓揉过的破布放入水洼中用力漂洗。浑浊的水花翻滚,当破布再次被提起时——
原本被泥污油渍覆盖、几乎看不出本色的麻布,竟然露出了大片大片的原色!油污泥垢被清洗得干干净净!虽然布匹本身破旧,但那洁净的效果,在脏污的水洼映衬下,显得无比震撼!
柳芸儿捂住了小嘴,尽管她知道药皂好用,但亲眼看到墨哥儿在如此简陋条件下展示出这般神奇效果,依旧感到心潮澎湃。
沈月凝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块被洗净的破布上,又猛地转向李墨手中那不起眼的碎皂,最后,她的视线如同实质般,牢牢锁定了李墨那张平静无波、却仿佛蕴含着无穷智慧与力量的脸庞。
她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急促了一瞬。旋即,那极具侵略性的笑容在她小麦色的脸庞上彻底绽放,如同烈日灼心。
“你,叫李墨?”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和志在必得。
“正是。”
“好!李墨!”沈月凝朗声应道,手腕一翻,一锭足有十两的雪花纹银如同变戏法般出现在她掌心。阳光下,银锭闪烁着的光泽。她屈指一弹!
咻!
银锭划过一道精准的弧线,带着破风声,稳稳落入李墨摊开的掌心!沉甸甸的分量,带着一丝女子身上特有的、混合着皮革、汗意与幽兰的独特气息。
“这十两银子,买你手上现有的所有‘净尘香药皂’。”沈月凝的声音斩钉截铁,火红的披风在风中烈烈作响,气势逼人。她顿了顿,深琥珀色的眼眸如同燃烧的火焰,紧紧锁住李墨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道:“外加…你这个人。”
独家代理权!人才绑定!
李墨瞬间洞悉了她的意图。这位沈家小姐,眼光毒辣,出手果决!她不仅看中了药皂的暴利前景,更看中了他李墨这个“发明者”本身的价值!十两银子买断现有存货和未来一年的独家渠道,对她庞大的商队而言是九牛一毛,对此刻根基浅薄的李墨来说,却是急需的启动资金和强大庇护!
风险?卷入沈家势力?李墨心中冷笑。只要自身够强,所谓的靠山亦可成为踏脚石!眼下,借沈家之势震慑李守财,打开销路,积累原始资本,才是王道!
电光火石间,利弊己权衡清楚。
李墨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笑容,掩盖了眼底深处的精芒:“沈小姐快人快语,魄力惊人。能得沈小姐青眼,是在下之幸。这独家供给的买卖…我应下了!”
“爽快!”沈月凝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她就欣赏这种不拖泥带水的聪明人。她也不废话,朝身后护卫一扬手。
那名护卫立刻从马鞍袋中取出一份早己备好的、盖着朱红印鉴的契书和一盒印泥,快步上前,恭敬地双手奉给李墨。
沈月凝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自信:“签了它,或者按个手印。内容简单,一年之内,你李墨所制的‘净尘香药皂’,只能通过我沈家商队行销天下!”
李墨接过契书,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条款清晰明了,限定销售渠道和时限(一年),并无苛刻陷阱。一年…足够他腾挪施展了!
他毫不犹豫,蘸了殷红的印泥,在契书上重重按下自己的指印!鲜红的印记,如同一个无声的承诺,也像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
沈月凝满意地颔首,护卫立刻上前收好契书。她的目光再次落在李墨身上,带着一丝玩味和期待:“李墨,我记住你了。十日后,商队来取货,有多少,要多少,按市价银货两讫。别让我失望。”话音落下,她猛地一勒缰绳,踏雪乌骓长嘶一声,调转马头。
“驾!”
火红的身影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护卫绝尘而去,只留下官道上滚滚烟尘和空气中若有似无的独特幽香。
小院门口,重归寂静。
柳芸儿看着李墨手中那锭沉甸甸、闪着银光的元宝,又看看远去的烟尘,小脸上神色复杂。欣喜于墨哥儿得到了赏识和定金,却又为那红衣女子临走时对墨哥儿毫不掩饰的“占有”宣言感到心头发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悄然滋生。
“墨哥儿…她…”柳芸儿欲言又止,声音闷闷的。
李墨掂量着手中的银锭,感受着那份实实在在的份量,眼中精光爆射!十两定金!这仅仅是撬动财富的第一块基石!他将银子递给柳芸儿,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芸儿,收好!明日一早,去镇上!买最好的猪板油、上等药材、细磨的木炭粉、足量的蓬砂!再订几口厚实的大锅和更多的木模!我们要…开足马力了!”
“嗯!”柳芸儿用力点头,将心中那点小小的酸涩压下。墨哥儿需要她!这就够了!她珍而重之地接过银子,仿佛捧着通往未来的钥匙。
沈月凝的定金和承诺,如同注入干涸土地的甘泉。小院瞬间变成了热火朝天的“作坊”。柳芸儿几乎跑断了腿,将李墨所需的原料源源不断地运回。李墨则化身“技术总监”兼“苦力”,改良配方,优化流程,指挥柳芸儿熬油、滤灰、配药、搅拌、注模…几口大锅日夜不休,浓郁的混合香气在小院上空萦绕不散。一块块刻着“净尘”字样的药皂被整齐码放,在阴凉处静静凝固,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和沁人的药香,数量以惊人的速度积累着。
与此同时,李墨对《混元桩》的修炼,也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地。身体的快速恢复和充实感,让他对那玄妙的气血运行更加敏感。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摒弃一切杂念,在院中摆开混元桩架。双脚如老树盘根,深扎大地;腰背似大龙挺首,贯通天地;虚灵顶劲,神意内敛;呼吸绵长深远,若有若无。
汗水早己浸透单衣,紧贴在日渐精悍的身躯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的肌肉线条。他心神沉入体内最深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引导那一丝日益壮大、如同暖流般的气血上。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艰难却执着地引导着气血暖流,沿着《混元桩》记载的特定路线,缓缓冲刷着经脉中细微的淤塞。
痛!麻!胀!酸!种种感觉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神经。但他强大的意志力如同磐石,岿然不动,甚至将这些感觉视为锤炼的磨刀石!气血暖流在意志的驱动下,如同不屈的溪流,顽强地开拓着前行的道路,一遍又一遍,周而复始。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李墨感觉精神即将耗尽,意志力也濒临极限的刹那——
嗡!
体内仿佛传来一声极其细微、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轻鸣!
那缕原本如同涓涓细流般、需要他耗尽心力才能勉强引导的气血暖流,在冲过某个极其细微的关窍后,骤然间仿佛挣脱了无形的枷锁!流动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一丝!变得更加顺畅!更加凝聚!一丝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暖意,如同初生的幼苗,不再是虚幻的感觉,而是真实不虚地在他下腹丹田之处——凝聚!
这丝暖意极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却无比真实!它静静地盘踞在丹田,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热量,并开始随着呼吸,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沿着方才被艰难开拓出的路径,进行着极其微弱的循环!
气感!丹田气生!
李墨猛地睁开双眼!漆黑的眸子在夜色中爆射出慑人的精光!如同划破黑暗的闪电!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席卷全身!
虽然只是武道之路最微不足道的起点——气感初生,丹田微暖,距离产生真正的内力还遥不可及。但这意味着,他终于在这具身体里,真正叩开了那扇通往超凡力量的大门!《混元桩》的修炼,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他的意志,成功引动了这具身体的潜能!
他缓缓收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这口气息绵长悠远,在清凉的夜空中凝成一道清晰的白练,久久不散!
感受着丹田处那丝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感受着体内气血运行前所未有的顺畅感,以及随之而来的、身体深处涌出的勃勃生机和力量感,李墨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自信的弧度。
十两定金燃星火,药皂成堆待远行。丹田气生叩玄门,武道初窥天地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