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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间极大，临河一面是整排的雕花木窗，此刻尽数敞开，秦淮河上的画舫灯火与楼内的辉煌交相辉映。
席面早己摆开，山珍海味，玉盘珍馐，极尽奢华。
主位上，端坐着一位身材微胖、满面红光的中年男子，正是万通号的东家，胡守仁。
他身着团花锦缎首裰，手指上戴着硕大的翡翠扳指，笑容可掬，眼神却如同淬了油的刀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走进来的沈知意。
他左右两侧，陪坐着几位衣着华贵、眼神精明的商人，显然都是依附于万通号的盐商。
更引人注目的是席间几位身着官袍的人物，虽然品级不高，但皆是扬州盐运司和府衙的实权人物。此外，还有几位浓妆艳抹、怀抱琵琶的歌姬，靡靡之音正是出自她们之手。
“哎呀呀！沈小姐！久仰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清丽脱俗，气质不凡！”
胡守仁哈哈大笑着起身相迎，声音洪亮，热情得近乎夸张，试图用声势压下沈知意那份不合时宜的沉静。
他快步上前，想要引沈知意入座，目光却在她身后如影子般沉默的陈七身上扫过，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沈知意微微屈膝，行了个无可挑剔的礼，声音清越：
“胡东家谬赞。小女子沈知意，见过诸位大人、东家。”
她态度恭谨，却自带一股疏离，目光平静地掠过席间众人，将那些或审视、或轻蔑、或好奇、或带着淫邪的目光尽收眼底。
“快快请坐！沈小姐如今可是首辅大人身边的红人，能赏光赴宴，是胡某的荣幸啊！”
胡守仁将她引至主客位，紧挨着自己右手边，一个极其显眼的位置。
立刻有侍女上前，殷勤地斟酒布菜。
“胡东家言重了。”
沈知意并未碰酒盏，只端起了手边的清茶，
“小女子不过是在首辅大人身边做些整理卷宗的微末小事，当不得‘红人’二字。倒是胡东家，万通号生意遍布两淮，日进斗金，才是真正的商界翘楚。”
她这话说得谦逊，却巧妙地避开了胡守仁试图将她与严玄亭关系暧昧化的陷阱。
席间众人交换着眼神，显然没料到这位看似柔弱的商贾之女，言辞竟如此滴水不漏。
“哈哈哈，沈小姐过谦了！”
胡守仁打着哈哈，端起酒杯，
“来，诸位，让我们先敬沈小姐一杯！祝贺沈小姐得遇贵人，前程似锦！”
他刻意咬重了“贵人”二字。
众人纷纷举杯附和，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知意。
沈知意依旧端着茶杯，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胡东家盛情，小女子心领。只是小女子不胜酒力，且首辅大人严令在身，梳理卷宗需得时刻保持清醒，不敢有违。便以茶代酒，谢过诸位美意。”
她姿态从容，理由充分，将严玄亭这面大旗用得恰到好处，堵得胡守仁一时语塞。
碰了个软钉子，胡守仁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恢复如常，只是眼底的阴鸷深了几分。
他放下酒杯，话题一转，语气变得语重心长：
“沈小姐啊，你年轻有为，前途无量。这盐务之事，水深得很呐！卷宗如山，账目如麻，牵扯的何止是银子？那是无数人的身家性命，盘根错节，动一发而牵全身！”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推心置腹”。
“令尊沈老爷，如今协理盐运司，想必也是焦头烂额吧？有些事情，查得太深、看得太透，未必是福啊。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和气生财，岂不美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