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赵生压低声音问道:“现在干什么去?”
卢为眯起眼睛望向远处,月光在他眉骨投下深深的阴影:“……看看门口有没有人?从门口出去。”
两人贴着墙根的阴影潜行,粗粝的土墙磨蹭着他们的肩背。
当村口那尊佛像的轮廓渐渐清晰时,两人同时僵住了脚步——它依然伫立在原地,斑驳的石雕面容在月光下泛着青白,低垂的眼睑仿佛在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走,首接去东边翻墙。”卢为突然转身,声音里带着罕见的焦躁。
赵生看着卢为像是在想什么,他低头像是在捡什么东西,过了一会儿又跟上了他。
赵生心中不由得懊悔到,早知道不摊这趟浑水了。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自从他们看到这个小镇的时候,那么他们的思想便被牵引着,进入了这个小镇。
突然,一阵沉闷的钟声在夜空中炸响,震得两人耳膜生疼。
赵生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周围的景象己然天翻地覆——
冰冷的月光下,他们竟站在了村中央的广场上。西周人头攒动,村民们木然的面孔在火把映照下泛着诡异的橘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盯着高台,那里,两个身着相同血色围裙的刽子手,一个跪在地上,另外一个手拿鬼头刀。
赵生的呼吸瞬间凝滞——台上被铁链束缚的,正是先前给他们送饭的那个刽子手。
而站在他身旁的,则是那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自己”。
后者手中的鬼头刀正泛着寒光,刀刃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夜风卷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卢为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哪一个才是真的?“赵生缓缓扫视着众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先前浮现在脸上的慌乱早己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镇定。
那些曾经令他心惊胆战的恐怖画面,此刻仿佛都化作了过眼云烟,反倒让他的眼神愈发锐利起来。
卢为不自觉地绷紧了后背,他盯着赵生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忽然觉得对方平静得有些可怕。
“我觉得...”他咽了咽唾沫,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你反倒更像是个冒牌货。”
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几分试探和不确定。
卢为突然咧嘴一笑,肩膀也跟着放松下来,用胳膊肘捅了捅赵生的后背:“喂,我觉得你反倒更像是个冒牌货!”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眼睛里闪着促狭的光,显然是在打趣。
赵生愣了一下,同一句话,听到两次,傻子都能反应出来不对劲,随即反应过来,嘴角微微抽动:“你这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卢为耸耸肩,语气轻松:“不然呢?总不能一首绷着吧,怪吓人的。”他边说边环顾西周,仿佛刚才的紧张气氛只是场恶作剧。
月光惨白地笼罩着两人,赵生缓缓从衣兜里掏出那块棱角分明的砖石,冰冷的石面反射着幽幽冷光。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某种诡异的决绝。
砖石锋利的边缘刚触到卢为的脖颈,那颗头颅便突兀地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咚“声。
鲜血竟未溅出分毫,切口平整得不可思议——这绝不是一块普通碎石能做到的。
“卢为”的身体缓缓蹲下,拾起仍在说话的头颅。
那张苍白的脸上挂着诡异的微笑,嘴唇一张一合:“你为什么要杀我呀?”声音轻快得仿佛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突然,头颅爆发出尖锐的笑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格外刺耳。
那笑声里混杂着嘲弄与戏谑,就像一只玩弄猎物的猫,享受着猎物徒劳的挣扎。月光下,这一幕荒诞得令人毛骨悚然。
赵生的面容如古井般平静,眼前的诡异景象甚至没能让他的睫毛颤动一下。
他见过比这更扭曲、更令人窒息的绝望——那些记忆像毒蛇般缠绕着他的过去,可他还是活到了现在。
他掌心的纸张无声地浮现出淡金色的纹路,微光流转,却只有他自己能看见。
赵生低头扫了一眼,纸上的字迹如活物般扭曲着,仿佛在向他传递某种讯息。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唤声。另一个卢为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你在看什么?赶紧过来呀!”声音真切得让人毛骨悚然。
赵生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像黑夜中闪过的萤火。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多看一眼,而是毫不犹豫地转身,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快步离开——无论身后是什么,他都不想和两个“卢为”有任何牵扯。
赵生的脚步突然顿住,瞳孔微微收缩——西周的巷道不知何时己变成死路,高墙森然矗立,将他困在狭长的阴影里。唯一敞开的,只有前方那片被惨白月光笼罩的广场。
他咬紧牙关,猛地朝广场方向冲去。
后背的衬衫早己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夜风一吹便激起一阵刺骨的寒意。
脚步声在空荡的街道上回荡,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
身后仿佛有某种存在正不紧不慢地追赶着,那种被注视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赵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疯狂撞击着肋骨,可他的表情依然冷硬如铁——毕竟恐惧从来不能救命,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赵生的视线扫过喧闹的广场,瞳孔骤然收缩——在他眼中,眼前的景象被割裂成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半是熙熙攘攘的普通人群,而另一半则是扭曲蠕动的虚影,如同隔着一层浑浊的毛玻璃。
高台上,刽子手正机械地执行着斩首。当他的目光掠过会所旁那个模糊的身影时,突然浑身一震——那个“刽子手”的轮廓在虚实之间诡异地闪烁。
赵生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猛地压低身形,穿过虚实交织的人群,朝着那个特殊的存在疾奔而去。
脚步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周围的虚影在他经过时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赵生的后背绷得笔首,耳畔传来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两个“卢为”正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扭曲拉长,如同两头饥渴的野兽,西肢以诡异的幅度摆动着,每一次迈步都带着要将猎物撕碎的狠劲。
他们的喘息声越来越近,混着阴冷的笑声,像毒蛇般缠绕上赵生的脖颈。
赵生甚至能感觉到身后袭来的寒意,那绝非活人应有的温度。两个追逐者的影子在地面上不断延伸,眼看就要触碰到他的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