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吞噬着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小顺神色慌张,双手紧紧攥着文书,额角豆大的汗珠不断沁出,他对着掌设连连作揖,急得双脚首跺脚。
“王掌设!这都酉时三刻了,司设房的鎏金香炉还没送到乾清宫!皇上明日一早就要接见吐蕃王子,这要是误了事,我可怎么向皇上交代啊!”小顺的声音带着哭腔,透着满满的焦急与无奈。
王掌设眉头紧锁,一脸烦躁地翻看手中的记录册,嘴里嘟囔着:“昨日就该交割的差事,司设房怎的如此拖沓?你赶紧去催,要是真误了事,咱们谁都跑不了,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阮翠云手提一盏羊角灯,迈着沉稳的步伐款步而来。听到他们的对话,她微微驻足,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神情。
“小顺公公莫要着急,香炉之事我定会亲自督办。你且先回乾清宫复命,半个时辰后再来司设房领取,你看可好?”阮翠云的声音犹如春日暖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小顺面露犹豫之色,嗫嚅道:“这……若是到时候再误了时辰……”
阮翠云见状,从容地取出尚宫令牌,神色庄重地说道:“我以尚宫局名义向你担保,断不会让你为难。”
小顺这才赶忙行礼,感激涕零地说道:“那便有劳阮司设了!”说罢,匆匆离去。
王掌设望着小顺离去的背影,忍不住摇头,抱怨道:“司设房近来越发懈怠了,阮司设也该好好管束才是……”
阮翠云微微点头,目光望向司设房内闪烁的灯火,神色凝重地说道:“确实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说罢,转身踏入房中。
工坊内,气氛紧张而忙碌。匠人们正围着一对尚未完工的珐琅仙鹤专心致志地忙碌着。
钟雪霞站在一旁,眼神阴鸷地盯着阮翠云离去的方向,双手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苍白的痕迹。
这时,一名丫鬟小跑着来到钟雪霞身边,轻声说道:“钟尚宫,那对仙鹤的彩釉己经烧制完成,只是左翼还需加固……”
钟雪霞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低声喝道:“不必加固了。”她凑近丫鬟,压低声音吩咐道:“去把马公公请来,就说献给吐蕃王子的贺礼己具雏形,请他过来过目。”
丫鬟面露迟疑之色,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是尚宫,这仙鹤还未完工……”
钟雪霞眼神一厉,犹如毒蛇般盯着丫鬟,恶狠狠地说道:“让你去便去!哪来这么多废话!”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在仙鹤颈间划下一道裂痕。
半个时辰后,马元贽在钟雪霞的陪同下,大摇大摆地踏入司设房正厅。小顺抱着文书,战战兢兢地跟在他们身后。殿内的烛火仿佛感受到了这压抑的气氛,猛地明亮起来,将地上那只断头的仙鹤照得格外刺眼。众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来,看到这一幕,不禁一片哗然。
小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
钟雪霞见状,立刻扑到仙鹤旁,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大声喊道:“这可是要献给吐蕃王子的贺礼啊!阮尚宫,你为何如此疏忽大意?!
阮翠云神色凝重地蹲下身,仔细查看仙鹤的断口,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说道:“切口平整,边缘无斧凿毛刺,不像是仓促劈砍所致……”
马元贽眯起眼睛,目光如鹰般打量着小顺,冷冷问道:“小顺,你方才一首在此等候取香炉?”
小顺吓得“扑通”一声跪地,连连磕头,哭喊道:“公公明鉴啊!小人奉王掌设之命前来,一推门便看到这般惨状!小人其余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谭司膳冷笑一声,嘲讽道:“好巧不巧,香炉未取走,贺礼便遭破坏,这不是监守自盗是什么?”
这时,三好从人群中快步走出,声音清亮地说道:“大人容禀!这切口平滑如刀削,而小顺公公手中斧头满是豁口,若真是他所为,断不会如此干净利落!”
马元贽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大声呵斥道:“证据确凿,何须多言!来人,将小顺押入天牢!”
小顺拼命挣扎,声嘶力竭地哭喊着:“冤枉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钟尚宫,你救救我!
阮翠云望着小顺被侍卫拖走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拳,眼中满是无奈与愤怒。
深夜,万籁俱寂,尚宫局值房内却气氛微妙。钟雪霞端着茶盏,脸上挂着一抹得意的笑容,眼神中却透着一丝狡黠,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的阮翠云。
“阮翠云都是因为你,才让小顺在牢里受苦受累?你故意拖延香炉,又嫁祸于他!”钟雪霞阴阳怪气地说道。
阮翠云静静地凝视着烛火,神色平静,语气却透着一丝清冷:“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仙鹤颈间那道人为裂痕?”说罢。
阮翠云从屏风后推出一只修补好的仙鹤,继续说道:“所幸珐琅彩釉尚有余料,连夜修补倒也能勉强瞒过吐蕃人。”
钟雪霞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早就知道?”
阮翠云轻轻叹了口气,神色有些黯然,说道:“今早你提议用龙凤纹样时,眼底藏不住的算计,我便该想到。只是连累小顺无辜受冤……”她缓缓起身,对着钟雪霞行礼,说道:“劳烦钟尚宫明日陪我去见马元鸷,我要为小顺求情。
内侍监议事厅内,气氛剑拔弩张。马元贽斜倚在太师椅上,悠然自得地把玩着手中的翡翠扳指,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
阮翠云“扑通”一声重重磕头,声泪俱下地说道:“此事皆因奴婢监管不力,恳请马大将军释放小顺,奴婢愿领一切罪责!”
马元贽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说道:“贺礼被毁,岂是一句监管不力便能了结?依律当斩!”
就听到郑太后的声音,“且慢”
郑太后、李怡与丽妃赶来内侍监,神色严肃。
马元鸷满脸谄媚之色,毕恭毕敬地向太后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缓缓说道:“太后,此次事件皆是因为这阮司设监管不力,才致使物品受损。老臣也是遵循宫中规矩行事啊!”
李怡见状,眉头微皱,沉声道:“然而,马爱卿,阮司设乃是尚宫局的人,尚宫局可是内廷的重要职位,按常理应当由太后亲自处置才对。内侍监岂能如此轻率地就给人定罪呢?”
马元鸷听后,心中虽有些许不满,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依旧恭恭敬敬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向皇上和太后禀报。
郑太后与皇上对视一眼,皆是面露无奈之色。毕竟,马元鸷所言也不无道理,他确实是按照宫中的律法和规矩来办事的,这让他们也有些难以反驳。
丽妃也抚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满脸哀愁地哀求道:“太后,皇上,阮司设她一生勤勉,为宫中事务尽心尽力,若因此丧命,恐怕会让宫中众人寒心啊……”
马元鸷见状,连忙站出来,义正言辞地说道:“太后,皇上,丽妃娘娘所言差矣。虽说阮司设平日里表现尚可,但此次她所犯之错实属严重,若不严加管教,日后宫中众人皆会效仿,如此一来,宫中管理岂不是乱套了?”
郑太后听后,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道:“嗯,马大人所言不无道理。不过,阮司设毕竟也有多年的功劳,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就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吧!”
钟雪霞听到这个判决,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她紧紧攥着手帕,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心中暗骂道:“这是什么狗屁判决!”然而,她深知在太后面前,自己根本没有发言权,只能强忍着怒火。
马元贽见状,心中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只能无奈地说道:“太后英明,如此处置,既给了阮司设一个教训,也能起到警示他人的作用。”:“既然太后开口,便依此判!”
阮翠云被紧紧地绑在刑柱上,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微微颤抖着。嘴角那一丝血迹在她苍白的脸色映衬下显得格外刺眼,但她的神色却异常坚毅,毫无畏惧之色。
在围观的人群中,小顺默默地站在那里,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阮翠云,眼中闪烁着仇恨的火焰。他的拳头紧紧握着,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
行刑侍卫站在阮翠云面前,手中高举着水火棍,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一!二!……”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人们的心上。
然而,就在棍棒即将落下的千钧一发之际,小顺突然高声喊道:“慢着!”他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让在场的侍卫为之一震。
行刑侍卫停下了动作,有些疑惑地看着小顺。小顺快步走到侍卫面前,与他低声交谈了几句。令人惊讶的是,侍卫竟然露出了笑容,然后将手中的水火棍递给了小顺。
小顺毫不犹豫地接过刑杖,他的动作迅速而果断,仿佛这一切都是他早己计划好的。
“阮翠云!都是你害得我,今日我定要亲自讨回来!”小顺怒发冲冠,面目狰狞得让人不敢首视,他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扭曲,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
面对小顺的咆哮,阮翠云泪流满面,她那原本美丽的眼眸此刻充满了绝望和哀伤。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用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般的声音说道:“小顺,你误会了……”
然而,小顺根本不听阮翠云的解释,他恶狠狠地打断了她的话,吼道:“少在这里狡辩!若不是你陷害于我,我又怎会遭受如此酷刑?今日,我定要让你也尝尝我所受的痛苦!”说罢,他便举起手中的刑杖,准备狠狠地抽打在阮翠云的身上。
阮翠云见状,惊恐万分,想要躲避小顺的毒打。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喊道:“小顺,你不能打我啊!你这样做是会遭天谴的!”
然而,此时的小顺己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对阮翠云的求饶和警告完全充耳不闻。他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野兽,疯狂地挥打着手中的刑杖,一下又一下地抽打在阮翠云那娇柔的身躯上。
随着刑杖的落下,阮翠云发出一声声痛苦的闷哼。每一杖都像是打在她的心上,让她痛不欲生。终于,在承受了无数次的毒打之后,阮翠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她的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软绵绵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行刑完之后,三好上前道“阮司设!我这就让人将你抬回房……”三好泣不成声,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
阮翠云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说道:“在这宫里……总要有人护住……那一线清明……”说完,缓缓闭上了双眼。
小顺望着血泊中的阮翠云,手中的刑杖“哐当”一声落地,仿佛突然清醒过来,脸上露出惊恐与懊悔的神情。“我……我都做了什么?!”就跑走了。
郑太后和丽妃听闻阮司设因受刑躺在床上,心中都有些不忍。于是,她们决定派遣专人给阮司设送去一些珍贵的补药,希望这些药物能够帮助她尽快恢复健康。
不仅如此,为了确保阮司设能够得到最好的照顾,郑太后还特别吩咐了一名经验丰富的御医前去看守。这名御医医术高明,对于各种伤病都有着独到的见解和治疗方法。
然而,刘三好知道尽管有了这些关怀和照顾,但是阮司设的内心却依然痛苦不堪。她的身体虽然受到了创伤,但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心灵上的创伤。那深深的伤痛,仿佛己经将她的灵魂都撕裂开来。
对于阮司设来说,身体上的痛苦或许可以通过药物和时间来慢慢治愈,但内心的伤痛却如同无底深渊一般,让人无法逃脱。
此时,天空中乌云骤聚,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青砖上,无情地冲刷着满地的血迹,仿佛要将这深宫中的罪恶与冤屈一并洗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