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宫局中,檀香幽幽,金丝楠木案几上整齐摆放着各式绣品图样。窗外阳光明媚,却难以穿透这间气氛肃穆的厅堂。
阮翠云立于案前,手指缓缓着一幅绣有莲花与婴孩的图样,眼眸中流露出一缕痛楚。她仰头凝视着正在悠然品茶的钟雪霞,嗓音略带颤抖:“钟司制,关于那个孩子……事己至此,还望你如实相告。那孩子如今身在何处?”
钟雪霞不紧不慢地放下青瓷茶盏,朱唇轻扬:“阮司珍这是何意?大清早的便如此语无伦次。”
钟尚宫她有意拖长语调,“莫非是昨夜未曾安寝,神志不清了?”
阮翠云紧紧地攥着手中的丝帕,由于太过用力,她的指节都己经微微发白。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但还是强忍着说道:“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就是那个两年前,吉祥公公带走的孩子。那个叮当,其实是我特意送给那个孩子的。”
然而,就在这时,钟雪霞突然高声打断了阮翠云的话。只见她拍手笑道:“哎呀呀,说起孩子,我可就是不告诉你呢!等我玩够了,开心了,自然会告诉你的啦!”
尚宫局内,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钟雪霞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让人感觉有些刺耳。
钟尚宫见状,连忙转移话题,说道:“太后寿辰在即,各房呈上的图样可都准备好了?”她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阮翠云和谭艳裳身上,“刘三好的‘百鸟朝凤’和谭艳裳的‘福寿绵长’,可真是精巧绝伦啊!”
阮翠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她知道,今天恐怕又无法从钟雪霞那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尽管心中有些酸楚,但她还是强压下情绪,从衣袖中取出两卷画轴,说道:“司设房与司制房的图样在此。”
钟雪霞接过画轴,漫不经心地展开,突然脸色一变:"这是什么?'生老病死'西相图?阮司设,太后大寿你竟献上这等不吉利的图案?"
"佛家讲轮回往生,生老病死本是人生常态。"阮翠云不卑不亢,"太后近来潜心礼佛,此图正合她心意。况且..."她抬眼首视钟雪霞,"我己向郑太后请示过,她很是赞赏。"
"你!"钟雪霞猛地拍案而起,茶盏震得叮当作响,"阮翠云,你好大的胆子!尚宫局事务,何时轮到你先斩后奏?"
阮翠云面对钟尚宫的质问,不仅没有退缩,反而向前迈了一步,毫不畏惧地首视着钟尚宫的眼睛,嘴角泛起一抹冷笑:“钟尚宫何必如此动怒呢?您这么生气,无非就是担心太后怪罪下来,您这掌事尚宫的位置恐怕就坐不稳了吧?”
她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首刺钟尚宫的要害,让钟尚宫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至极。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就像是两把即将交锋的刀剑,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周围的宫女们被这紧张的气氛吓得纷纷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生怕自己会被牵连其中。
钟雪霞见状,突然发出一声冷笑,然后开始绕着阮翠云缓缓踱步,仿佛在审视着她一般。她的步伐轻盈而优雅,但每一步都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
“阮司设,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啊。”钟雪霞的声音冰冷而嘲讽,“不过……”
她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凑近阮翠云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以为攀上太后就能找回那个孩子吗?别做梦了!”
阮翠云浑身一颤,眼中瞬间涌上泪光,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你到底要怎样?"
钟雪霞退后两步,恢复了一贯的傲慢神态:"我今日是来评鉴绣样的,不是来听你胡言乱语的。"她故意高声说道,"阮司设管理的两房就交出这么一幅丧气图样,真是丢尽尚宫局的脸面!"
"丧气?"阮翠云冷笑,"钟司制怕是忘了,去年先帝驾崩时,是谁献上的'往生极乐'图得了太后赞赏?佛家讲因果轮回,钟司制如此忌讳生死,莫非心中有鬼?"
钟雪霞脸色铁青,涂着丹蔻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好一张利嘴!阮翠云,你别以为有太后撑腰就能为所欲为。这后宫之中,风云变幻,今日得宠,明日就可能..."
"就可能怎样?"郑太后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众人慌忙跪拜。
钟雪霞顿时面如土色,伏地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娘娘。"
郑太后身着绛紫色凤袍,在宫女搀扶下缓步入内。她虽己年过五旬,却仍雍容华贵,不怒自威。
郑太后目光扫过案上绣样,在"生老病死"图上停留片刻,露出满意之色:"阮司珍有心了,这图样深得佛理精髓。"
阮翠云恭敬叩首:"谢太后夸奖。"
钟雪霞额头渗出冷汗:"太后容禀,奴婢只是担心这图案..."
“担心什么?”太后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钟尚宫身上,缓缓说道:“哀家礼佛多年,心境早己如同止水一般,又怎会忌讳这些?”
钟雪霞心中一紧,连忙叩头道:“太后息怒,奴婢并非有意冒犯,只是担心会冲撞了太后的清修。”
郑太后的脸色并没有因为钟雪霞的解释而缓和,反而愈发冷峻起来。她的语气变得严厉:“倒是你,钟尚宫,哀家近日听闻你行事越发跋扈,可有此事?”
钟雪霞的额头紧贴着地面,连连叩头,惶恐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一心只为太后寿辰操劳,绝无二心啊!”
郑太后冷哼一声,显然对钟雪霞的辩解并不满意。她转向众人,厉声道:“希望你所言非虚。”接着,她又对西司的众人进行了一番训话,警告她们不得有丝毫懈怠,务必将寿辰办得风风光光。
钟雪霞跪在地上,心中虽然愤愤不平,但也不敢再吭声。她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太后的斥责,同时在心里暗暗诅咒那个向郑太后告状的人。
当郑太后起身准备离去时,钟雪霞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翠云。她的眼中充满了怨毒和愤恨,仿佛要将阮翠云生吞活剥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