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蝉鸣撕开闷热的午后,我趴在课桌上打盹,手肘突然硌到个硬物。眯着眼摸索课桌抽屉,半块裹着彩虹糖纸的芒果糖滚了出来。糖纸边缘被牙齿咬得参差不齐,还沾着细碎的糖渣——不用看字迹也知道,这是林梓茵随手留下的“小尾巴”。
上周三午休时,她啃着苹果突然停下,盯着窗外水果店霓虹灯招牌发呆:“芒果季到了啊……”尾音拖得长长的,像被风吹散的云。当时我翻着习题集随口应了句,此刻却发现,那句漫不经心的感叹,不知何时钻进了记忆的褶皱里。
攥着省了两周的零花钱,我在黄昏的走廊上来回踱步。夕阳把香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斜斜映在斑驳的砖墙上。隔壁班传来喧闹的笑声,我攥紧口袋里皱巴巴的纸币,喉咙发紧地拦住相熟的同学:“能帮个忙吗?”声音低得像怕惊飞窗台上的麻雀,“放学路过水果店,帮我挑块最大最甜的芒果,拜托了!”
等待的每一秒都格外漫长。我盯着教室后墙的时钟,数着分针走过的格子,连老师板书的粉笔声都变得遥远。首到放学铃响起,同学举着打包盒小跑过来,塑料盒里的芒果肉泛着蜜色的光,隔着包装都能闻到清甜的香气。我躲进空无一人的楼梯间,小心翼翼地揭开盒盖,用纸巾反复擦拭边缘的水珠,首到确认每一处都纤尘不染。
五班后门虚掩着,油墨与彩铅的气息混着晚风飘出来。林梓茵踮着脚画黑板报,马尾辫随着动作晃啊晃,校服袖口沾满蓝紫色颜料。听见敲门声,她转头时画笔在黑板上划出歪歪扭扭的弧线,眼睛却亮得惊人:“你怎么来了?”
“顺路买的。”我把盒子往前递了递,掌心沁出的汗洇湿了包装纸。她凑近闻了闻,突然笑出声:“明明绕了三条街吧?”我僵在原地,这才想起水果店在相反方向的小巷深处。她己经用叉子戳起最大的一块,果肉颤巍巍的,在夕阳里像块流动的琥珀:“张嘴。”
果肉入口的瞬间,酸甜的汁水在舌尖炸开。林梓茵托着下巴看我,眼尾弯成月牙:“怎么样?比我上次偷吃的路边摊芒果还甜吧?”我嚼着果肉含糊点头,看她吃得脸颊鼓鼓的,像只储存粮食的小松鼠。阳光从窗户斜斜照进来,在她睫毛上镀了层金边,彩铅笔杆还别在耳后,随着说话轻轻摇晃。
离开教室时,夕阳己经沉到教学楼后。梧桐大道铺满碎金般的光斑,林梓茵突然拉住我:“别动!”手机镜头亮起的瞬间,我下意识去擦嘴角,却被她拦住:“就这样,刚刚好。”照片里,她举着叉子笑出小虎牙,我嘴角沾着芒果渍,身后的晚霞烧红了半边天。
后来我在她手机里看到这张照片设成了壁纸,配文写着:“比盛夏的芒果更甜的,是被人放在心上的每个瞬间。”而此刻,她晃着手机哼着歌往前走,发梢掠过我手背,带着芒果的香气,也带着只属于我们的,温热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