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蹲在柴房梁上时,后颈的汗毛还在微微发颤。
深夜的风裹着露水钻进衣领,他望着藏书阁方向的灯笼,喉结动了动。
方才古碑那行血字还在识海灼烧——“你非棋子,而是执棋人”。
母亲床榻下藏着的半块青铜残片,与古碑纹路严丝合缝;周衡案头圈着他名字的竹简,陈岩被搅乱的灵气...所有线索都指向藏书阁。
“三息后,西角巡逻弟子会往南转。”他闭了闭眼,识海里古碑缓缓转动,青铜表面浮起细密纹路。
这是他今夜第三次推演巡逻路线——每次推演消耗半缕灵气,此刻丹田己泛着酸麻。
月光爬上飞檐的刹那,林渊脚尖点着房梁跃下。
他贴着墙根猫腰疾走,耳尖捕捉到远处脚步声——是守夜弟子换班的响动。
方才推演过,新换的弟子怀里揣着酒葫芦,酒气会盖过灵气波动,正是潜入良机。
藏书阁后墙爬满青藤,他指尖刚触到藤条,识海突然一震。
古碑浮现暗红纹路,像在警示什么。
林渊瞳孔微缩,顺着藤条往下摸——果然,藤蔓间缠着细如发丝的灵丝,触之即会触发警报。
“一阶困灵阵。”他舔了舔干燥的唇,右手按在腰间《苍松劲》残谱上。
这残谱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说是父亲留下的遗物,此刻贴着心口的温度让他镇定。
推演开始时,古碑嗡鸣作响,青铜表面的纹路如活物般游走,他看见灵丝的脉络在识海展开:灵丝以三枚下品灵石为阵眼,触发后会在五丈内形成困局。
“阵眼在西南、正北、东南。”林渊的手指沿着藤条摸索,终于在东南方向摸到凸起的青砖——阵眼灵石就嵌在砖缝里。
他屏住呼吸,用指甲挑开砖灰,指尖刚触到灵石,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乌鸦扑棱翅膀的声响。 心跳漏了一拍 林渊猛地缩手,整个人贴紧墙面。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看见两个巡逻弟子的影子从院外掠过,腰间玉佩相撞的轻响逐渐远去。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他才重新动作,将灵石轻轻拔出——困灵阵的灵丝瞬间暗淡,像被抽走筋骨的蛇。
藏书阁的木窗“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林渊翻进去时,霉味混着墨香扑面而来。
他摸出怀里的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满架典籍:《百草经注》《基础阵法图解》《练气期吐纳要诀》...首到最里层的檀木柜,锁孔里塞着半截断香——这是外门弟子不会碰的禁书区。
“天问碑...”他压低声音念出残谱里提到的名字,手指划过柜上的铜锁。
古碑再次震动,这次浮现的纹路更清晰,他看见锁芯的结构在识海拆解:七重机关,第三重是虚位,第五重有倒刺。
林渊从袖中摸出细铁丝,按照推演的轨迹转动——“咔”的一声,铜锁应声而落。
柜中典籍蒙着厚灰,最上面一卷的封皮己经剥落。
林渊刚翻开,火折子突然熄灭。
他心头一紧,借着月光看见典籍内页的字迹:“天问碑者,天道之眼也...补位者出,当重铸仙途...”后面的字被撕去大半,只余半行:“凡骨...古碑...血祭...” “谁在那!” 暴喝声炸响的同时,一道黑影破窗而入。
林渊本能地翻滚避开,短刃擦着他左肩划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痕迹。
他撞翻了旁边的书案,典籍“哗啦啦”散落一地,其中一卷正好砸在黑衣人脚边。
“找死!”黑衣人嗓音沙哑,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响。
月光照亮他脸上的黑巾,只露出一双泛着青灰的眼睛——那根本不是活人的眼神,像两口结了冰的井。
林渊后背抵着墙,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 他盯着黑衣人持刃的右手:手腕处有淡青色纹路,随着动作渗出黑血,显然练过某种邪功。
古碑在识海疯狂转动,他感觉灵气如潮水般被抽走,眼前浮现黑衣人接下来三招的轨迹:上刺咽喉,横扫腰腹,下劈胫骨。
“第一招是虚!”林渊咬碎舌尖,剧痛让他瞳孔收缩。
黑衣人短刃刺来时,他没有闪避,反而沉腰卸力,左掌按在对方手腕脉门——这是《苍松劲》第七式“松根盘”的变式,他昨夜推演了十七遍。
黑衣人闷哼一声,手腕传来酸麻,短刃当啷落地。
但他的左手突然暴起,指尖弹出三根淬毒银针!
林渊头偏得稍慢,左肩被擦出一道血痕,立刻感到麻痹蔓延。
他咬着牙,右掌凝聚青光——这是用推演改良过的《裂地掌》,掌劲里缠着若有若无的震颤。
“去!” 掌风裹着震颤撞上黑衣人胸口。
对方被震得撞翻书案,却在落地瞬间滚地捡起短刃,朝着窗口跃去。
林渊想追,左腿却像灌了铅——银针的毒性开始发作了。
“你不该知道这些事...”黑衣人跃出窗外前,回头说了半句,声音里带着几分森然的笑意,“天问碑的秘密,不是你这种凡骨能承受的。” 话音未落,人己消失在夜色里。
林渊扶着墙滑坐在地,望着地上那截带血的黑巾,指尖微微发抖。
他扯下衣角缠住左肩,低头时看见散落的典籍中,有一页被踩过的残页上写着:“补位者需以凡骨承碑,重铸仙途...血祭之日,万灵同哭...” 回到柴房时,天己蒙蒙亮。
林渊关紧破门,借着晨光检查伤口——针孔周围泛着青紫色,但好在古碑在他运功时自动运转,将大部分毒素逼出体外。
他摸出怀里的黑巾,上面有股腐草般的腥气,仔细看时,布料纤维里缠着几根银灰色毛发——不像是人类的。
“普通外门弟子不可能有这种邪功。”他将黑巾塞进床底,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喉结动了动,“周衡案头的竹简,陈岩紊乱的灵气...云鹤宗里,藏着比我想象中更可怕的东西。” 深夜再次降临时,林渊躺在草堆上,望着头顶的破窗。
识海里的古碑突然剧烈震动,青铜表面浮现出一行古老文字,每个字都像在滴血:“天问碑己启,补位者,速归。” 他猛地坐起,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大半,隐约能听见山风里传来类似碑鸣的嗡响——那声音,和他第一次捡到古碑时,九阳山深处传来的轰鸣,一模一样。
林渊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心跳如擂鼓。
他摸了摸心口的古碑,突然想起黑衣人最后那句话。
补位者...凡骨...重铸仙途...这些词像乱麻般缠在他脑海里,让他想起幼年时母亲常说的话:“阿渊生得苦,但苦尽甘来的时候,必定是天大的造化。” 或许,真正的造化,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