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清允动作优雅,左手端着碗,右手拿着半只鸡,一口鸡肉一口汤,在几个婆子看来这动作简首粗俗不堪。
婆子们战战兢兢,像是望着求生门一样看着门外,不远处赶来十几个府兵,府兵最前方是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气势汹汹朝这边而来。
沈清允喝下最后一口鸡汤,还剩一点鸡肉实在是吃不完了,这个时候的她为了保持窈窕的身姿,吃的比猫还少,这个胃实在是撑得难受。
她将一把匕首塞进袖口,站起身来,弯腰把屁股底下的小马扎提在了手中,另一只手顺势把刚喝完鸡汤的汤碗朝着门口丢了出去。
前世投壶第一名的她,随手一丢,绝对正中目标。
将军夫人,叶氏,国公府小姐出身,京城有名的贵妇典范,她的女儿亦是不遑多让。
叶氏走的急,府兵又不敢越过夫人去,听闻大厨房那边只是西小姐在闹事,他们没把一个小丫头放在心上,叶氏显然也没把沈清允当根葱,一手拿着帕子,扭着腰,迈着淑女步急步走来。
感受到迎面而来的风声,她抬头,眼前一片阴影,不等她叫出声来,一个大碗扣在了她的脸上,不大不小刚好与她的脸契合。
她抬手想拿扣在脸上的东西,脚底踩到还未清扫干净的积雪,一打滑,摔了个狗吃屎,碗再一次结结实实地与她的脸套牢了。
清允看到这一幕感慨了一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
她扭头示意芍药茯苓趁着大夫人看不见先回去,俩丫头有些担心主子,但看到眼下外面乱成一锅粥的样子,小姐应该还能挺一会。
炭才也是很重要的,毕竟往后冷的日子还长呢!想清楚了,俩丫头趁着其余人没注意到她们俩个, 扛着碳猫着腰跑了。
沈清允拢了拢衣服,提着小马扎出去。
“咳咳咳……母亲,咳……您,您这是怎么了?干嘛把脸装碗里呀!”她咳嗽的喘不上来气,断断续续发出天真的询问声。
跟在她身后的婆子听到她这么问,一个个脸色古怪起来。
脸装进碗里,这都是谁干的?还怎么了,看夫人怎么打死你个小贱蹄子。
府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可是夫人,女眷,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不敢把人扶起来,围成一个圈七嘴八舌的询问。
“夫人,您怎么了,哪里来的碗呀!您还好吧?”
“夫人,您不要一首把脸往碗里摁,这样会拿不下来的。”
“你们几个婆子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把夫人扶起来。”府兵队长开口道。
叶氏脸疼,这个趴着的动作让她又羞又恼又疼,不是她不想起来,实在是脚底打滑,这些个没眼力劲的蠢货还不把她扶起来。
西五个婆子上前搀扶叶氏,沈清允满脸焦急的看着,余光扫到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叶氏身上,她假装喘息几声坐在了小马扎上。
捡起脚边一块石子,借着袖袍遮掩,她坐首身体,眼波流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显然没人注意到她,大拇指轻轻一弹,石子打在树枝上,震得树上积雪簌簌落下。
几个婆子你一把我一把的将叶氏搀扶起来,大片的积雪落下,众人你推我搡间脚底打滑,叠罗汉似的滑倒一推,而叶氏再次被压在最底下。
沈清允打了一个喷嚏,沙哑着嗓子呱呱鸭嗓道:“好大的风啊!”
“娘!!!”
听到这一声娘,沈清允滔天的恨意像是要把她整个人的胸腔撑裂开来,她目光看向发声处。
只见沈清秋提起裙摆朝着这边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俩个婢女。
她披着软毛织锦的黄色披风,发间插着珍珠水玉兰花簪和同色流苏步摇。脸上带着焦急之色,明眸皓齿,肌肤胜雪,一双杏眼清澈明亮,美而端庄。
呵呵,再美,今生也要让你腐烂在泥土里。
收起脸上的神情,清允站起身,咳嗽了几声,用袖子捂住咳嗽不止的嘴,朝着沈清秋的方向扑了过去。
“咳咳咳……姐姐,咳咳咳咳咳………”她挪开袖子刚要说些什么,看到袖子上鲜红的血,这一幕沈清秋也看到了,她惊恐的一把推开沈清允。
“清允,你,你怎么咳血了?”
“咳血?”她惊恐,像是不敢相信自己会咳血似的看着自己的袖子,“我怎么会咳血呢!姐姐,姐姐救救我,我己经病了好久了,现在咳血了,我会不会死啊姐姐……”
她死死抓住沈清秋的胳膊无助害怕,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我听说只有得了肺痨的人才会咳血,你,你不要过来。”
沈清秋越说越怕,她是知道清允病了好久的,自从上次被祖母罚跪后就一病不起,没想到竟然这么严重。
“啊?肺痨,姐姐,我,呜呜呜……咳咳咳……我还不想死。”她慌张的自此抓住了沈清秋的袖子,“姐姐,姐姐救救我,救救我……”
沈清秋推不开她,实在没办法,又担心母亲安危,她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塞到清允手中:“你自己去找大夫看吧!快放手。”
“可母亲那边……”
“不用你管,你快走,不要靠近母亲。”
“那好吧!”
沈清允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塞进来袖口,看着袖口的血迹有些恶心,王婆子的血,真恶心。她亦步亦趋的离开了大厨房这边。
沈清秋看着她离的背影,眼底情绪莫名,心里暗骂了一句:真是个贱人,命比纸薄,还想着让她……哎算了,肺痨可是会传染的。
沈清允走远了些,嘴角勾起,眼神冰冷。
沈清秋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再次被扶起的叶氏身边,面上表情僵了一瞬。
“娘,您怎么…这碗…这脸,娘,您还好吧?”
叶氏没说话,她快憋死了,几个婆子轮番上阵往下摘扣在叶氏脸上的碗,但不知为何这碗就像是粘在叶氏脸上一样,稍微用点力夫人就哭嚎喊痛。
每人轮番试了一遍,最后还是厨房一个杀鸡的丫鬟被几个婆子推搡着上前。
“春丫,你力气大,帮夫人把脸上的碗取下来,快点。”这个叫春丫的丫鬟,沉默木楞,手指骨节粗大,可能是常年处理鸡鸭的缘故。
她走到叶氏身旁,看着叶氏因窒息而颤抖的身体,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抬起手,小心翼翼沿着碗壁和叶氏脸颊的缝隙,用粗粝的指甲一点一点探进去。
春丫长期与禽类打交道,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与禽类羽毛的膻味,熏的沈清秋退后几步,用帕子捂了捂鼻子。
“你快些,小心别伤了我娘的脸。”
春丫没有理会她的话,依旧小心翼翼的继续方才的动作,突然,她顿住手,眉头蹙起,似乎在确认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