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半,办公室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键盘声稀疏下来,只剩下中央空调的嗡鸣在空旷里荡着。林溪抱着文件夹从打印室出来,路过总裁办公室时,瞥见门没关严,安雨泽还坐在办公桌后,指尖飞快地敲着键盘,眉头蹙得很紧,左手时不时按在胃部,指节用力到泛白。
她脚步顿了顿,想起早上听秘书处的张姐说,安总胃不好,忙起来经常忘了吃饭。刚才去食堂打饭,看见窗口有小米南瓜粥,稠稠的冒着热气,她鬼使神差地多打了一份——其实心里是慌的,怕自己唐突,更怕他觉得这是刻意讨好。
犹豫了三分钟,林溪还是攥着粥碗,轻轻敲了敲门。
“进。”安雨泽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头也没抬。
她走到办公桌旁,把粥碗放在文件堆旁边,瓷碗和桌面碰撞的轻响让他终于抬起头。“安总,我看您还没吃饭,食堂今天有南瓜粥,想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指尖抠着碗沿,“您要是不喜欢,我就……”
安雨泽的目光落在粥碗上,动作忽然停了。
碗是食堂的白瓷碗,边缘有点磕碰,里面的小米粥熬得稠稠的,能看见南瓜的碎粒沉在碗底,表面浮着一层薄薄的米油——和凉笙给他做的粥太像了。
他想起以前在小城的日子,凉笙总在他加班晚归时,端着这样一碗粥在厨房等他。她会站在灶台前,用长柄勺慢慢搅着锅里的粥,说“米要熬到开花才养人”,蒸汽模糊了她的侧脸,勺柄碰撞铁锅的叮当声,混着米香飘满整个屋子。他胃不舒服的那些天,她会往粥里加几颗红枣,说“甜丝丝的,比吃药强”,然后坐在他对面,托着腮看他喝,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
“安总?”林溪见他盯着粥碗不动,紧张得手心冒汗,“是不是不合胃口?我……”
“没有。”安雨泽回过神,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他放下敲键盘的手,拿起勺子,“谢谢你。”
林溪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接,慌忙摆手:“不、不客气,应该的。”说完转身想走,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粥温着呢,您快喝吧。”
脚步声轻悄悄地消失在门口,安雨泽握着勺子,看着碗里的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粥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凉笙以前总爱在粥里撒的桂花碎。他舀起一勺,稠厚的米浆裹着南瓜的甜香滑进喉咙,温热的暖意顺着食道往下走,轻轻熨帖着发紧的胃。
味道和凉笙做的很像,却又不一样。凉笙的粥里有烟火气,有她站在灶台前的耐心,有那句“慢点喝,没人跟你抢”的温柔。而这碗粥,带着食堂的大锅味,却有林溪小心翼翼的心意——她大概是在食堂排队时,特意盯着窗口等这锅粥熟的。
他慢慢喝着,没再看电脑屏幕。碗沿的磕碰处硌着手指,像在提醒他,有些温暖是过去式了。凉笙现在带着樱桃在迪士尼,大概正坐在阳光下吃棉花糖,不会再为他熬一碗粥,更不会等他到深夜。
空碗放在桌上时,安雨泽才发现自己喝得很干净,连碗底的米油都没剩。他捏着空碗,指尖着冰凉的瓷面,忽然想起刚才林溪转身时,耳根红得像熟透的樱桃——那是属于年轻女孩的羞涩,带着点笨拙的善意,和凉笙当年偷偷给他带便当的样子,重合了又分开。
“安总,下午两点的视频会资料准备好了。”李特助敲门进来,看见空碗,眼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如常。
“放这儿吧。”安雨泽松开手,把碗推到一边,重新看向电脑,只是眉头舒展了些,“让林溪……下午来我办公室拿份文件。”
李特助应了声“好”,心里却了然——老板大概是想借着还碗的由头,说句谢。
安雨泽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合同条款,胃里的暖意还没散。他知道这碗粥替代不了凉笙的,就像林溪的善意替代不了凉笙的陪伴。但此刻,这碗带着甜香的粥,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了他紧绷了太久的神经,让他在满屏的数字和条款里,短暂地想起了那些有粥香、有烟火气的日子。
窗外的阳光挪了挪位置,照在空碗上,亮得有些晃眼。安雨泽的指尖悬在键盘上,忽然想给凉笙发条消息,问问樱桃今天有没有吃午饭,却又怕屏幕那头,只有一片沉默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