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不久,京中忽有密旨传来,催查云州旧年屯田案一事。柳从礼阅后神色如常,只将信件交予许击过目。
“催得急。”柳从礼低声道,“却未提缘由。”
许击目光掠过信尾一处朱印,淡淡一笑:“催命之帖罢了,按兵不动,看他如何出招。”
此刻的云州,风起云涌。
盐庄案己令本地数名主事调职问责,而旧年屯田造册之事,更因林言之与秦彻联手审读,接连揪出数笔虚增地亩、假冒丁口之事,引得民间私语不断。更有传言,官府将就此起公审,反清腐政。
林言之的铺中亦不太平。她原只愿安分过活,替人誊抄度日,只因心存顾忌,身份不能暴露。然自海河口起,那些受灾却不忘相助的村民,她怎能视而不见?如今旧事重提,民生尚困,她虽顾虑万千,终究不愿袖手。
近几日铺外人流似有异常,霜杏多次察觉有陌生面孔徘徊不去。林言之未言,只让霜杏将账册搬入后院书房,不再在前厅抄卷。
那日下午,一名自称送货的中年男子进入铺中,却趁霜杏不备闯入内院,将一纸未干的账页打翻,墨迹洇染成团。
霜杏怒斥将人赶走,回来见林言之正俯身查看纸页。
“是故意的。”林言之语气笃定,指尖拂过那被毁的角落,“那页上,我昨夜才写了几句批注,或许正触了他们的痛处。”
夜深时分,县署内三名狱卒在当值夜间中毒,所幸无性命之忧。吕清和连夜查探食水源头,竟发觉库房守门人早己被人收买。
“有人想制造混乱。”吕清和将线索呈于柳从礼,“且动手极快,几近无迹。”
柳从礼凝眉:“他们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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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彻此番去了哪儿?”许击问道。
韩花之躬身回禀:“三日前奉命南查屯册落款真伪,途中遇一伙假役拦截,幸而躲过。”
许击颔首,转身入内,于桌前铺开一幅舆图。
“林姑娘那边……盯紧点。”许击打着哈欠,似笑非笑,“我摆的棋子,旁人别动得太快。”
“属下明白。”韩花之目色一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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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未明,林言之于铺后书房摊开一册账卷,目光凝在页尾一处模糊的押字上,若有所思。
“这是秦彻昨夜送来的。”霜杏将一沓新纸放于桌边,“他说这印章在南村地册中也有相似之处。”
林言之指尖轻点,喃喃道:“这押字非一人所为,或有借名藏污之嫌。”
她当即起身,着霜杏备车前往县署。途经石桥时,马匹忽然惊嘶前跃,险些倾覆。
“马鞍被动过!”车夫惊呼。
林言之神色冷凝:“此路有人设伏。”
她强忍惊魂未定,转而道:“这事不必声张,回铺换车,从北巷绕路。”
她知如今之局,己不是她一人能全身而退之事,然若真有一线清白能还百姓公道,她愿小心为之,不涉家门,不累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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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子时,棋室灯未熄。
“幕后之人己开始反扑。”柳从礼斟茶低语。
许击执棋在手,似未听见,只淡道:“先打前卒,再封后翼。京中那位,怕要等我们先出错。”
“可否明示?”
许击笑意不达眼底:“禽兽出没之地,总有蛛丝马迹。有人替他操盘,我们替他收网。”
窗外风声起,棋盘上落子声响,局势如夜,正酝酿风雨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