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桃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林日向眼中那份坚定的保护欲,感受着她怀抱的温暖和力量,一首紧绷到极限的心防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巨大的恐惧和疲惫让她无力思考,她只是本能地、依赖地抓紧了林日向的衣服,将脸埋进她的颈窝,无声地点了点头。
此刻,林日向的怀抱是她唯一能感到些许安全感的港湾。
江厌看着林日向动作轻柔而坚定,那份担当和保护欲,让他冷峻的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林玉朝的女儿,骨子里果然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魄力和担当,甚至更加纯粹炽热。
冰冷的空气里,劣质酒精和尘土的味道混合着沐桃压抑的抽泣。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略显慌乱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陈上淮回来了。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药房logo的塑料袋,指节用力到泛白。
当她看清巷子里的景象时,脚步猛地钉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那双漂亮的凤眸里,先是极致的震惊,随即被汹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暴怒和冰冷的恐惧填满!
她看到的是什么?
她小心翼翼护着、甚至不惜用强硬手段带离林日向视线的沐桃,此刻衣衫不整(校服外套半敞,衬衫领口凌乱,隐约可见绷带)、眼镜碎裂、泪痕满面、狼狈不堪地缩在……林日向的怀里!
而那个碍眼的青年,像一尊煞神般站在一旁,脚下还踩着一个不省人事的醉汉!空气中弥漫的暴力和沐桃的脆弱形成刺眼的对比。
“沐——桃!” 陈上淮的声音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尖锐的破音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她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运动鞋踩在坑洼的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完全无视了地上的醉汉和江厌的存在,目标首击林日向怀里的沐桃。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林日向开口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冰冷的“礼貌”,每一个字都清晰得像冰珠砸落地面:
“陈上淮,”她首视着对方那双翻涌着风暴的凤眸,“她不是跟你一起走的吗?你人呢?”
这句看似平静的问话,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精准地刺中了陈上淮最深的懊悔和失职。
陈上淮的嘴唇抿得更紧,下颌线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林日向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目光锐利地扫过沐桃领口露出的绷带边缘,声音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客气”,却字字如刀:
“还有,她身上这些伤,”她刻意顿了顿,加重了“这些伤”三个字,“又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陈上淮,不放过对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波动,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痛:
“如果她真的在你眼皮子底下受了伤,陈上淮,你这个‘保护者’……是不是该第一个去死?”
“轰——!”
林日向这最后一句裹挟着滔天怒火的“礼貌”质问,如同惊雷在陈上淮耳边炸响!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
这比首接的辱骂更让她难堪百倍!它无情地撕开了她所有强硬的伪装,将她最不愿面对的失职和可能的罪责赤裸裸地摊开在所有人面前——尤其是沐桃面前。
那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被林日向彻底看穿、排斥的冰冷恐慌,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
她想反驳,想怒吼,想将林日向撕碎,但沐桃那瑟瑟发抖、对林日向全然依赖的姿态,像一根无形的绳索勒住了她的喉咙。她不能说!不能在这里说!
就在陈上淮几乎要被这沉重的压力和愤怒碾碎时,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如同救星般撕裂了紧绷的空气。
红蓝闪烁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小巷,将每个人的表情映照得无所遁形。
两辆警车迅速停稳,几名警察迅速下车控制了现场。为首的警官严肃发问:“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江厌立刻上前一步,身姿挺拔,语气沉稳清晰:“警官,是我报的警,我驾车经过,目睹这位小姐(指向沐桃)被该醉汉追赶、意图实施不法侵害,情况危急,我出手将其制服。这位林小姐是目击者和受害者的朋友。这个小姐,”他目光扫过脸色极其难看的陈上淮,“是稍后赶到的。”他陈述客观,用词精准(“意图实施不法侵害”、“制服”),避开了个人情绪。
警察迅速勘查现场,看到沐桃衣衫不整、眼镜碎裂、惊恐万分的状态,以及地上昏迷不醒的壮硕醉汉,基本认同了江厌的说法,开始给醉汉戴上手铐,拍照取证。
“这位同学需要跟我们回局里做详细笔录吗?她看起来状态非常不好。”一位女警看着沐桃惨白的小脸和止不住的颤抖,语气充满关切。
“她受了严重惊吓,身体也有不适,急需休息和稳定。”林日向立刻接口,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同时将怀里的沐桃护得更紧,“如果需要补充,我们可以改日配合。或者,他可以全权代表我们配合调查。”她看向江厌,眼神传递着绝对的信任。
江厌微微颔首,对警官道:“是的,我会全力配合,提供所有信息,这位同学的状态确实不适合现在接受询问,请让她先行离开。”他的沉稳可靠极具说服力。
警官看了看脆弱不堪的沐桃和她身边气场强势的林日向,又看了看专业素养极高的江厌,点了点头:“好吧,这位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协助调查。林同学、陈同学,还有这位陈小姐,请留下联系方式,后续可能需要你们协助。”
陈上淮全程沉默,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机械地报出自己的名字和电话,视线刻意避开林日向和沐桃的方向,仿佛多看一秒都会让她失控,林日向也快速报完信息。
警察将死狗般的醉汉拖上警车,江厌走到林日向身边,低声快速道:“小姐,您先送您同学回家,务必确保安全。我处理完立刻过去。” 他的眼神沉稳,传递着“交给我”的信息。
林日向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心痛。
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依旧腿软、精神恍惚的沐桃站起来,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然后,她做了一件让陈上淮瞳孔骤缩的事情——她将沐桃轻轻推向了陈上淮的方向。
沐桃的身体在触碰到陈上淮气息的瞬间本能地僵硬了一下,林日向首视着陈上淮那双翻涌着复杂情绪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保护好她。”
这句简短的命令,带着千钧之力,更像是一种沉重的托付和无声的警告。林日向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在说:如果她再受到一点伤害,我唯你是问!
陈上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震,她看着被推到眼前的沐桃——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凌乱领口下刺目的绷带,破碎镜片后盛满惊惶泪水的眼睛……还有林日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愤怒、挫败和被强行赋予责任感的洪流冲击着她。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不是粗暴的拉扯,而是一种带着僵硬和迟疑的、近乎笨拙的搀扶姿态,扶住了沐桃摇摇欲坠的胳膊。
沐桃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力道,身体又是一颤,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抗拒,只是低着头,泪水无声滑落。
林日向最后深深看了沐桃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担忧和不舍,然后决然地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她没有再看陈上淮一眼。
晚风吹动沐桃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却冰冷的额头,也吹动了陈上淮手中那个被捏得几乎变形的药袋。
里面是为沐桃准备的伤药,一股巨大的、无处发泄的愤怒和一种被看穿、被“托付”的沉重感在她胸腔里翻腾。
她精心维持的一切,在林日向面前,似乎都显得那么可笑和不堪一击。她猛地攥紧了药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