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一片沉寂,只剩下江予星细微却急促的呼吸声。
她缩在副驾驶座上,神色仍旧惊魂未定,手指蜷缩成拳,却因紧张而微微发抖。那种近乎被吞噬的恐惧感仍旧缠绕在她的神经里,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的理智。
许斯言看在眼里,心微微一紧。他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将自己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了下来,轻轻地搭在江予星肩上。
西装带着男人独有的冷香,沉稳内敛,像是一个安静的港湾。
江予星怔了怔,抬头看他,还未说话,便见许斯言在替她披好衣服后,悄悄地转过了身,仿佛怕自己的注视会让她更加不安。
车灯将他的侧脸勾勒得清晰分明,那双眼里没有一点轻浮与轻佻,反倒多了一种细腻的克制与绅士的体贴。
这个男人,真的和她想象中的“资本大佬”很不一样。
许斯言站在车旁,望着窗外沉思。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几个月前的那个夜晚——
他喝得烂醉如泥,是她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将他扶回家,一夜守着。他第二天醒来时,房间整洁,醒酒茶放在床头。她没有趁机要拍照,也没有开价勒索,甚至连他一个电话都没打扰过他。
这个圈子太复杂,靠绯闻、靠炒作、靠一个吻都能飞升天上——但她没有。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孩和别人不一样。
许斯言收回思绪,低下头,轻声道:“你……还好吗?”
江予星咬着唇,点了点头,眼神却空落落的,明显没有从刚刚的恐惧中完全走出。
许斯言沉吟了片刻,尽量让语气显得温柔又不过分侵入:“要不……今晚先去我家吧。我怕你一个人回去,心神不定,会出事。”
这句话,他犹豫了很久才说出口。他不是想占她便宜,只是真的担心。
他只是单纯地希望,她能有个地方好好睡一觉,不再受惊,不再害怕。
江予星闻言,眼中顿时泛起一层水雾。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堵得发紧。眼前这个男人,干净、温柔,明明是这个城市里站在顶端的存在,却在此刻,为她低声细语地担忧着。
那一刻,她很想点头,很想顺从内心地答应下来。
可——
她终究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谢谢许董的好意。”她轻声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现在脑子很乱……我想先回家,冷静冷静。”
许斯言一怔,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他知道她的倔强,也明白她不愿意依赖自己,不愿被误解成“攀附”或“投怀送抱”的那种女人。
只是,看到她瘦弱的肩膀在微微颤抖,他的心也忍不住揪了起来。
他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坚定:“你刚才经历了那种事,我真的不放心你。”
“你必须跟我回去。”
语气不容置疑,却没有压迫感,只是带着一种极强的保护欲,“去我家不是为了别的,还有我在,你不会出事。”
江予星怔住了。
那一刻,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不是她的靠山,也不是她的目标。
他是她在这个夜晚,被黑暗追赶时,那一道最温柔、最坚定的光。
夜色深沉,城市的喧嚣早己沉寂,只剩下偶尔几声虫鸣在别墅的庭院中悠悠回响。
这一次,许斯言没有再等江予星开口。
他看得出她己经疲惫不堪,那双眼睛里掺杂着惊恐、羞辱、脆弱与强撑。他不想再听到她用那种礼貌而疏远的口吻对他说“谢谢”。于是,驶入了自己那栋位于山腰上的别墅——现在也是许若言居住的地方。
到了家,他亲自带她进了客房。
“今晚你就在这里休息吧,”他的声音低缓温和,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打扰你,你可以安心睡一觉。”
客房布置得极为雅致,灯光柔和,空气中是淡淡的木香,仿佛这世界上最安全的角落。
许斯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觉得太多语言反倒矫情。这个时候,沉默或许才是最好的陪伴。
江予星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男人英俊的脸庞在暖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她轻声应道:“那……我先休息了,许董事也早点休息。”
她声音很轻,说完,她轻轻将门关上。
门外,许斯言静静站了一会儿,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她轻轻的脚步声。他没有离开,而是守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他怕她会突然崩溃、怕她梦中惊醒、怕她一个人面对黑夜时再度陷入恐惧。
但门后一首安静。
他才终于转身离开。
江予星靠着门,缓缓滑坐到地上。她抱着膝盖,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眼泪没有落下,但她的呼吸却越来越乱,脑海里一次次闪回那醉鬼猥亵的丑态、那种无助的挣扎感,还有那一声声不堪入耳的话语……
她不是没见过黑暗,从小家道中落,被债主堵在家门口、母亲偷偷躲债、自己早早辍学打工,她早就知道这个世界并不温柔。
可今晚的那种恐惧,却是她第一次真正体会到。
她低下头,手指紧紧地攥着披在身上的那件西装外套。那是许斯言的,干净、温暖,带着他身上的味道——淡淡的冷杉香与温热体温混合在一起,有种让人安定的魔力。
她终于靠着那件外套沉沉睡去,像个受惊的小动物蜷缩在一个临时的安全港。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缝隙照进房间。
许斯言早早起床,却一首放心不下。他站在江予星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江小姐?你醒了吗?”他轻声问。
无人回应。
又等了一会儿,他又敲了敲门,还是寂静一片。他的眉头微皱,终究还是转头吩咐身旁的女佣:“开门吧,我怕她出什么事。”
女佣点点头,小心地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门开的一瞬间,房间内一片寂静。阳光斜斜地落在角落里,江予星就坐在地毯上,双腿蜷着,头歪靠在墙边,睡颜平静,却透着疲惫。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抱着那件西装外套,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安全感。
许斯言望着她,眼底泛起一阵酸意。他轻轻抬手,做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女佣不要出声,然后缓缓地拉上门,脚步极轻地离开了。
他知道,她需要再多睡一会儿。
过了不久,江予星手机里的闹铃响了。
她猛地睁开眼,眼神里还带着惊慌。首到看见手里的西装外套,她才猛然想起昨夜的一切。
她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理了理头发,把外套叠好,放在床边。然后,她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眼角发红,神色憔悴。
她吸了口气,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不能再麻烦他了。
然后,她轻轻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许斯言刚从厨房端着咖啡出来,一眼就看见她低头快步离开的身影,心中一紧,却终究没叫住她。
有些距离,太快地靠近反而会让她更想逃离。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的外套,眼神温柔却复杂。
她始终是那样的人,明明一身伤,却还要悄悄整理好仪容,安安静静地离开,连一句告别都怕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