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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破布，缓慢覆盖城市边缘的废弃工厂。生锈的铁门在岑杳身后发出“吱呀”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灰尘和某种化学品的刺鼻气味。她攥着手机的手心沁出冷汗，屏幕上定格着半小时前收到的短信：“岑小姐，想知道你爷爷的‘静养’还能持续多久吗？单独来，别让靳郩知道。”
厂房中央的空地上，靳江宏背对着她，穿着考究的西装却沾了灰，像一头潜伏在废墟里的老狐狸。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身，手里把玩着一枚黄铜打火机，火苗在昏暗光线下明明灭灭，映亮他眼角的皱纹和眼底的阴鸷。
“岑小姐胆量不小，”他将打火机抛向空中又稳稳接住，“不怕我把你也像这厂子一样，埋进土里？”
岑杳站在十步开外，强迫自己忽略脊椎升起的寒意。她想起白天医院里靳郩熟睡的侧脸，想起那枚贴身的银环，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靳二叔有话首说，不必绕弯子。”
“爽快。”靳江宏笑了，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听说你最近和郩郩走得很近？还帮他处理伤口？看来那几张破照片，让你动了不该动的心啊。”
提到照片，岑杳的心猛地一沉。那些偷拍的证据，果然在靳江宏的监控之中。
“我和靳郩的事，与你无关。”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与我无关？”靳江宏突然上前一步，打火机“啪”地打开，火苗在两人之间跳跃，“当年是谁把你像垃圾一样扔掉？现在又是谁把你当挡箭牌？岑杳，你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其实不过是郩郩用来对付我的棋子！”
“你胡说！”岑杳的声音陡然拔高。
“胡说？”靳江宏逼近她，烟草味混合着汗味扑面而来，“你以为他真的爱你？当年我不过是稍微‘提醒’他一下岑氏的‘危机’，他就立刻把你推开了！现在呢？不过是看你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这些话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岑杳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她想起五年前的分手，想起酒店套房里靳郩的沉默，想起他那句“知道越多越危险”。难道靳江宏说的是真的？靳郩接近她，真的只是为了利用？
不，不可能。她亲眼看到他为了保护工人受伤，亲耳听到他睡梦中的呢喃。
“你到底想怎么样？”岑杳别过脸，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动摇。
靳江宏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退后两步，靠在生锈的机器上：“很简单。离开郩郩，永远别再插手靳家的事。否则——”
他打了个响指，阴影里走出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其中一个走到岑杳面前，屏幕上赫然是岑爷爷在疗养院的监控画面，老人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而画面角落，一个戴帽子的男人正假意整理窗帘，袖口露出半截蛇形纹身——那是靳江宏手下的标志。
“爷爷他……”岑杳的声音颤抖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起惊吓，”靳江宏把玩着打火机，“要是哪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或者吃错了药……岑小姐，你说会不会很遗憾？”
另一个男人上前，展示另一张照片：岑氏正在竞标“旧城改造三期”的项目书，上面用红笔圈出几个关键数据，旁边贴着一张纸条：“数据来源存疑，建议驳回。”落款处是靳明的签名。
“岑氏费了那么大功夫才走到今天，”靳江宏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要是竞标失败，资金链断裂……你爷爷知道了，恐怕会首接从轮椅上掉下来吧？”
岑杳猛地抬头，眼里燃烧着怒火：“你敢！”
“我为什么不敢？”靳江宏笑了，“在A市，还没有我靳江宏不敢做的事。岑杳，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
他收起打火机，拍了拍西装上的灰尘：“三天。我给你三天时间，和郩郩彻底断绝关系，离开‘云筑国际’项目。否则，你爷爷的疗养院，岑氏的项目，还有你那个叫陈屿的学长的公司……”
他没有说完，眼神却说明了一切。
岑杳站在原地，看着靳江宏带着手下消失在阴影里，铁锈味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冰冷刺骨。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靳郩打来的电话，屏幕上显示着“郩”。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杳杳，你在哪里？”靳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林薇说你提前走了，我感觉不太好。”
“我没事，”岑杳靠在冰冷的机器上，看着远处城市的灯火，“有点累，想一个人静静。”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靳郩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告诉我，是不是我二叔找你了？”
岑杳闭上眼，想起靳江宏的威胁，想起爷爷苍老的面容，想起岑氏上下几百号人的生计。她不能告诉他，不能让他担心，更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落入靳江宏的圈套。
“没有，”她撒谎道，声音却有些哽咽，“就是项目上有点事，想不通。你好好养伤，别担心我。”
“岑杳——”
“我先挂了，靳郩。”岑杳匆匆挂断电话，将手机塞进包里，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以为知道了真相就能无所畏惧，却没想到靳江宏的手段如此狠辣，首接掐住了她的软肋。爷爷、岑氏、陈屿……这些都是她无法割舍的牵挂。
离开靳郩，离开项目，意味着五年前的真相将永远被掩埋，意味着靳郩五年的牺牲将付诸东流，意味着她刚刚开始回暖的感情将再次坠入冰窖。
可如果不离开，爷爷的安全，岑氏的未来，都将岌岌可危。
岑杳蹲下身，双手抱住膝盖，泪水无声地滴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废弃工厂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车流声，衬得这里更加荒凉。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再次响起，是家里的号码。岑杳抹了把眼泪，接起电话，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喂，爷爷。”
“杳杳啊，”爷爷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你下班了吗？吃饭了没有？爷爷让张妈给你炖了汤，回来喝一点。”
听到爷爷的声音，岑杳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她吸了吸鼻子，假装打了个哈欠：“知道了爷爷，我马上就回去。您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有没有出去晒太阳？”
“吃了吃了，”爷爷在那头笑着说，“你这孩子，比张妈还啰嗦。快点回来吧，汤要凉了。”
“好，我马上回。”
挂了电话，岑杳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透过破损的窗户照进来，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看着自己映在生锈机器上的倒影，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挣扎，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她不能让爷爷有事，不能让岑氏倒下。靳江宏以为用亲情和事业就能逼她就范，却忘了她岑杳，从来不是轻易屈服的人。
离开工厂，岑杳没有回家，而是去了陈屿的公司。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陈屿正在电脑前忙碌，看到岑杳进来，立刻站起身：“杳杳，你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学长，”岑杳走到他面前，眼神坚定，“靳江宏找过我了。”
陈屿的脸色瞬间变了：“他威胁你了？”
岑杳点点头，将靳江宏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陈屿听完，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这个老狐狸！我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
“学长，对不起，又把你牵扯进来了。”岑杳的声音带着歉意。
“你说什么呢！”陈屿看着她，“当年郩哥帮过我，现在我帮他是应该的。再说，这也关乎岑氏和老爷子的安全，我不能袖手旁观。”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岑杳看着他，像是在寻找一丝希望。
陈屿沉思了片刻，眼神变得锐利：“郩哥在医院养伤，我们不能让他分心。靳江宏以为我们会害怕，我们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反其道而行之？”
“对，”陈屿走到白板前，拿起马克笔，“他不是威胁我们吗？我们就把他的罪证整理好，一旦他敢动手，我们就把所有东西都捅出去！”
“可是……”岑杳有些犹豫，“这样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陈屿打断她，“杳杳，你想想郩哥，想想五年前他为了保护你做了多少事。现在，该我们保护他了。”
看着陈屿坚定的眼神，岑杳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是啊，她不是一个人，她有学长，有靳郩，还有那些支持他们的人。靳江宏的利刃虽然锋利，但他们也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好，”岑杳点点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我们一起整理证据，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离开陈屿的公司，己经是深夜。岑杳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心里五味杂陈。靳江宏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随时可能落下，但她不再害怕。
她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靳郩的名字，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有些事，她必须自己面对。
回到家，爷爷果然还在等她。餐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汤，张妈笑着给她盛了一碗：“小姐，快喝点汤暖暖身子。”
岑杳坐下，喝着爷爷亲手炖的汤，心里暖洋洋的。爷爷坐在对面，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杳杳，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跟爷爷说说。”
岑杳抬起头，看着爷爷鬓角的白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她摇摇头，勉强笑了笑：“没有，爷爷，就是项目上有点累。有您在，我什么困难都不怕。”
爷爷叹了口气，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有什么事别一个人扛着。你爸爸走得早，爷爷就你这么一个孙女，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我知道，爷爷。”岑杳握住爷爷的手，感受着那温暖的触感，心里更加坚定了决心。她一定要保护好爷爷，保护好岑氏，保护好她想保护的人。
夜深了，岑杳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拿出手机，看着那张被靳郩珍藏了五年的照片，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灿烂。
靳郩，你等着，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的。我们一起，把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真相，全都挖出来。
窗外，月亮悄悄爬上夜空，洒下清冷的光辉。岑杳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靳江宏阴鸷的脸，以及靳郩熟睡时温柔的侧脸。
家族的利刃己经出鞘，但她不会退缩。这场战争，她必须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