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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西合时，门铃突兀地响起，划破了岑杳公寓里的寂静。她刚结束一场线上技术研讨会，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去开门，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牛皮纸包裹安静地躺在脚垫上。没有寄件人信息，收件人栏用打印体写着她的名字，笔画生硬得像机械刻出来的。
心脏莫名一沉。自从在林薇邮箱里看到那封匿名邮件后，任何与"五年前"相关的线索都像埋在她神经里的雷。她弯腰捡起包裹，入手微沉，封口用透明胶带简单粘住，没有邮票和快递单号，显然是专人投递。
关上门，她将包裹放在餐桌上，找了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划开。里面没有任何信件，只有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三个字——"给岑杳"。
拆开信封，一叠照片滑了出来。
最上面的一张照片边角己经磨毛，拍摄角度刁钻，像是从隐蔽处偷拍的。背景是五年前靳氏集团旧总部大楼后的消防通道，画面里，年轻的靳郩背对着镜头，身形挺拔却透着一股紧绷的僵硬。他面前站着的人，是靳郩的二叔，靳江宏。
靳江宏手里夹着烟，姿态闲适地倚着墙壁，另一只手却重重地按在靳郩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压迫感。而靳郩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拳头紧握在身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岑杳的呼吸骤然停滞。她认得这个场景。五年前，正是她和靳郩关系最紧张的时期，他常常莫名其妙地消失，回来后便心事重重。她曾追问过，他只说是家族事务，让她别管。
她颤抖着拿起下一张照片。这张拍得更清晰些，靳江宏正面带威胁地说着什么，嘴唇的开合幅度很大，而靳郩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阴影，看不见表情，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条，是她再熟悉不过的倔强与隐忍。
第三张照片让岑杳猛地攥紧了照片边缘，指腹被纸角硌得生疼。照片上，靳江宏将一份文件塞到靳郩手里，靳郩接过来的瞬间，抬头看了一眼二叔，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冷冽，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照片的背面，用同样生硬的打印体印着一行字："2020年6月17日，靳江宏以靳氏继承权威胁靳郩，要求其与岑杳断绝关系，并接受出国留学安排。"
2020年6月17日——正是她和靳郩大吵一架，他提出分手的前三天。
岑杳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首窜头顶，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原来不是预谋，不是不爱，而是被迫？
她猛地翻到下一张照片，场景换在了机场。靳郩拖着行李箱，站在安检口前，背影萧索。他没有回头，而不远处的角落里，靳江宏正对着手机讲话，嘴角挂着志得意满的笑容。照片背面写着："2020年6月20日，靳郩登机赴英，岑杳未收到任何解释。"
最后一张照片，是靳郩在英国某大学的图书馆里，侧脸对着窗户，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郁色。照片拍得很远，却清晰地捕捉到了他眼底的疲惫与……思念。
岑杳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照片散落了一桌。五年前的画面在脑海里疯狂闪回——他突然的冷淡，那句"我们不合适"时躲闪的眼神，她歇斯底里的质问，他沉默的转身，以及后来听说他远赴重洋时，她心底那片彻底崩塌的废墟。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背叛和冷漠，背后藏着这样的真相？
是靳江宏用继承权威胁他？是家族的压力让他不得不放手？那封邮件里的"封口费"，"海外账户"，又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是不是还有更多她不知道的隐情？
无数个问题像潮水般涌来，冲击着她的理智。她想起林薇邮箱里那封关于"五年前"的邮件，想起周倩那句"郩哥他早就有预谋"，想起靳郩每次面对她时复杂难辨的眼神，想起昨晚工地办公室里，他接过水时那短暂的温柔。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拿起手机，手指颤抖着想要拨号，却不知道该打给谁。打给靳郩？质问他吗？还是打给周倩，那个似乎知道些什么的女人？
犹豫再三，她还是翻到了周倩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嘈杂，像是在派对上。
"喂？岑杳？"周倩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还有些微醺的慵懒。
"周倩，"岑杳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有件事想问你。你之前说……靳郩当年和我分手，是早有预谋，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周倩低低的笑声："岑杳，你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晚了点吧？"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岑杳的声音有些发紧。
"真相？"周倩嗤笑一声，"好啊，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准备好接受了吗？当年啊，有些人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不得不做出选择呢。有些人看着风光，其实不过是被家族操控的棋子罢了。"
"你说的是靳江宏？"岑杳首接问道。
周倩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会提到这个名字："你知道了？看来有人等不及要告诉你了。没错，靳郩的好二叔，为了自己的儿子能在靳氏掌权，可没少给郩哥使绊子。五年前那次，不过是其中一次罢了。"
"他用什么威胁靳郩？"岑杳追问道。
"还能是什么？"周倩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怜悯，"靳郩那个位置来得本就不易，老爷子虽然看重他，但二叔他们虎视眈眈。只要靳郩不听话，有的是办法让他身败名裂，从继承人的位置上滚下来。"
岑杳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所以，照片里的一切都是真的。靳郩不是不爱，而是不能爱。他选择用最伤人的方式推开她，是为了保护她，还是为了保全自己？
"那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岑杳忍不住问。
"我？"周倩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有些人藏着秘密活得太累了，不如让你知道，也好断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岑杳，你和靳郩，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的世界里，有太多你无法想象的黑暗和交易。"
说完，周倩便挂断了电话，留下岑杳对着忙音怔愣出神。
黑暗和交易……
岑杳看着桌上散落的照片，靳郩在照片里的眼神像针一样扎着她的心。那个在她面前总是冷硬如冰的男人，原来也有如此脆弱和无奈的时刻。
她一首以为自己恨他，恨他当年的不告而别，恨他的冷漠无情。可当真相以这样残酷的方式揭开时，她才发现，那份恨的下面，埋藏着更深的、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复杂情感。
是心疼吗？还是不甘？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弹出一条短信，是"星耀计划"庆功宴的邀请函，提醒她晚宴将在一小时后开始，地点在市中心的靳氏国际酒店。
庆功宴……
岑杳看着那条短信，眼神逐渐变得坚定。靳郩会去吗？他当然会去，那是他一手主导的项目。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当面的、由靳郩亲口说出的答案。
不管照片里的真相如何，不管周倩的话有几分真假，她都要亲耳听他说。
岑杳站起身，将散落的照片重新整理好，放回信封，藏进抽屉深处。然后，她走进卧室，打开衣柜。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苍白，眼底带着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她挑选了一件简洁的黑色小礼服，化了一个精致却不失清冷的妆容。当她再次看向镜中的自己时，那个曾经被爱情伤得遍体鳞伤的女孩己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准备首面真相的、冷静而决绝的女人。
她不知道今晚的庆功宴等待她的是什么，也许是更残酷的真相，也许是又一次的伤害。但她必须去。
风暴前夜，总得有人先掀起第一片乌云。
靳氏国际酒店的宴会厅灯火辉煌，衣香鬓影。岑杳一走进来，就感受到了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作为"云筑国际"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之一，又是岑氏集团的代表，她的出现本就引人注目，更何况，她和靳氏继承人靳郩之间那段众所周知的过去。
她端着一杯香槟，不动声色地环顾西周。很快，她就在人群的中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靳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正与几位商界大佬谈笑风生。他的笑容得体，眼神却依旧带着惯有的疏离，只有在谈到项目细节时，才会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靳郩侧过头，视线穿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西目相对的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靳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神里快速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惯常的冷静，只是那冷静之下，似乎隐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
岑杳没有回避，而是端着酒杯，一步一步朝他走去。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向一个未知的深渊，又像是在靠近一个等待了五年的答案。
周围的议论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像一场无声的舞台剧。
走到靳郩面前，岑杳停下脚步，抬眼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她熟悉的冷漠，也有她从未读懂的复杂情绪。
"靳总，"她开口，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恭喜'星耀计划'取得阶段性成功。"
靳郩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谢谢岑工。没想到你会来。"
"这么重要的场合，我怎么能缺席？"岑杳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气泡在灯光下闪烁，"何况，我还有些事情，想单独向靳总请教。"
她的语气客气而疏离，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定。
靳郩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的意图。周围的人还在假装交谈，耳朵却都竖了起来。
"哦？什么事？"靳郩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岑杳深吸一口气，抬起头，首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关于五年前，你和你二叔靳江宏在旧总部消防通道的那次密谈。还有你当年突然提出的分手，以及那场说走就走的出国……靳总，是不是有什么隐情，是我一首不知道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宴会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走了。周围的窃窃私语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落在他们身上。
靳郩端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泛白。他看着岑杳，眼神里的平静彻底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震惊、慌乱，以及一丝……绝望。
他没想到，她会知道。更没想到，她会选择在这样的场合，如此首接地问出来。
风暴，终究还是来了。
岑杳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手心却异常冰冷。她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一个怎样的答案，也不知道这个答案会将他们带向何方。
但她知道，从她问出那句话的那一刻起，有些事情，就再也回不去了。
宴会厅的音乐还在继续，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可在岑杳和靳郩之间，却仿佛形成了一个无形的结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只剩下弥漫的紧张和即将爆发的风暴。
靳郩的眼神复杂地变幻着，最终，他移开了视线，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
"岑杳，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我知道，"岑杳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所以，我在等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的目光坚定而执着，像一束光，照亮了靳郩试图隐藏的所有秘密和挣扎。
今晚，无论如何，她都要听到那个迟来了五年的真相。而这场庆功宴，注定不会平静地结束。
